林瑶的神色由迷茫慢慢变得清醒，看向孟霜翎：“你们是谁？”
孟霜翎没有回答，只是问她：“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什么……”林瑶喃喃着，一张脸因为极端的恨意扭曲起来，连带着满脸的伤痕，看起来丑陋不堪。
“我看到安雅那个贱人！”她用力捶着床，披头散发，仿佛还是一个疯子，“是她用妖术让我跌下舞台，又毁了我的脸……都是她！”
被折磨了三年的女人，瘦得形销骨立，表情被刻骨的怨毒占据：“我就知道，那个安雅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跟那种丑陋的东西勾结在一起，她肯定也是妖怪！”
接下来，林瑶语调尖利地咒骂着安雅，用词恶毒而粗俗，完全不像是个曾经的女团成员。
孟霜翎丝毫没有因为林瑶过度激动的情绪所动，冷静的审视着她，等她骂完了，才开口：“此乃你和她之间的因果。”
佛法曾言，有因必有果。
换而言之，林瑶所承受的三年，皆是她的因果报应。
林瑶短暂的愣怔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更加难听的辱骂。
身后忽然传来颤抖的一声：“林瑶？”
段衍之回过头，来人穿着白色的大衣，同样很瘦，披散着长长的头发，容色憔悴，看起来不像人，更像个女鬼，惊疑不定的打量着他们。
他辨认了好一会，才认出来，眼前这个女人，是当年安雅的女团成员之一，名字叫做周思思。
周思思比林瑶要好得多，起码看起来没疯也没傻。
被护士叫来的医生紧急给林瑶做了个检查。
而周思思站在病房外，看了看孟霜翎，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没想到，除了我之外，还会有人来看她。”
医院的前方是一片空地，光秃秃的地上栽着几棵光秃秃的树，连叶子都没几片。
孟霜翎扫了周思思一眼，这个女人和疯疯癫癫的林瑶不同，她身上的气质，比林瑶要纯净得多。
“她心性不纯，一时被夺了心智。”孟霜翎淡淡道，“在这里三年，也算是她的因果报应。”
周思思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惊愕的看着孟霜翎，而少女纯黑色的眸子像是带着某种魔力，让她竟然相信了一番天方夜谭般的说法。
她回忆起三年前的事。
那时，STAR刚刚推出，最初的成员是由五个人组成的，安雅，她，林瑶，还有另外两个女生，顾浅和苏叶。
林瑶最为活泼，对外卖的人设也是天真善良的邻家少女，同时也是她们团里人气最高的一个，相比之下，沉默的安雅便显得格外不出众。
周思思是直接从学校中被选出来的，她对着娱乐圈满怀期待，但很快，她便发现，梦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
在一次结束训练后，她有东西忘在训练室，返回去拿的时候，撞见林瑶带着顾浅和苏叶，将安雅推到在地上，巴掌一个个毫不留情的打上去。
空荡的训练室回荡着少女们动听的嗤笑声，以及接连不断的，响亮的巴掌。
“让你去给我拿衣服你怎么不去？长本事了，敢反抗前辈了？”林瑶抓起安雅的头发，“嗯？怎么不说话？被打傻了吗？”
STAR自打推出，一直都是不温不火，更别说回收投入了。
公司给她们的压力越来越大，在这种压力下，林瑶找到的方式就是，把压力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发泄出来。
她是公司老总的私生女，平日里嚣张跋扈，连公司别的正当红的艺人都要让她几分，更别提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安雅了。
周思思冲上前阻拦，却被林瑶推倒：“滚，我告诉你，少管你不该管的事，要不然……你来代替她？”
代替她被打骂被侮辱，在林瑶的眼里，安雅连个人都算不上。
周思思看到安雅通红的眼圈，和被打肿的脸颊，以及身上那些或多或少的伤痕，被踩在地上时，那个绝望的表情。
她胆怯了。
那天晚上，她逃一般的离开了训练室，第二天她见到安雅，脸上上了厚厚的妆，看不出任何的伤痕。
只有眼里，弥漫着大片的死灰色。
再后来，公司出了事。
先是林瑶那个老总父亲，在一次酒后驾驶中撞断了腿，人当场就没了。
公司经历了一次大换血，林瑶的靠山倒了，整个人都沉默了不少，而公司里先前对她看不顺眼的人，自然也不再把她当回事。
接下来，是顾浅。
在一次酒会上，顾浅被灌多了酒，被记者拍到躺在酒店的床上，身旁是三四个肥头大耳的男人。
顾浅名声尽毁，前不久周思思去打探过她的消息，曾经的女团成员，现在在酒吧当陪酒公主，一张脸被脂粉和酒精污染得像是老了好几岁。
而苏叶，在公司里的茶水间接水的时候，热水器突然发生了爆炸，苏叶的眼睛溅进了滚烫的热水和玻璃碎片，鲜血流了一脸，世界永远陷进了一片黑暗。
周思思发现，安雅开始笑了。
之前的安雅，下了舞台后便是沉默而内向的，连话都很少说，更被提是像现在这样，娇娆而又妩媚的笑了。
“是安雅。”
孟霜翎打断了周思思的话，她回头看了一眼林瑶的病房，隐隐还可以听到，从中传来的，对安雅的辱骂。
这些信息，已经足够孟霜翎拼凑出一个大概了。
她转头看向段衍之：“走吧。”
段衍之忽然开口问她：“你说，安雅和林瑶之间，存在因果？”
“是。”孟霜翎点头，“每个人身上都存在有因果线，哪怕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当然，那种因果太浅了，很容易断掉……”
孟霜翎的声音忽然停住。
女孩子的目光凝在段衍之身上，她突然发现，段衍之身上，没有任何的因果线。
这个人像是凭空生出来的一样，和所有人都没关系，也不存在什么因果。
之前她一直没有特意去看过，竟现在才发现。
孟霜翎行走世间已经数百年，从来没有见过，有这样奇怪的，连因果线都没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