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佑在医院呆住了一天,便嚷嚷着要出院,可馨说:“不可以,医生说还要留院观察几天。”
“屁话,有什么好观察的,难道他不知道我头痛是老毛病吗?”霍天佑气得直翻白眼。
“老毛病?”可馨惊讶的看着他,还是头一回头听他说起,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霍少,怎么回事?”
“你去找医生,我今天必须出院。”霍天佑赖得跟她解释,对于头痛的根源,如果要说的话,也要从十岁那年出车祸说起,自从那次车祸之后便留下了这该死的后遗症,做为医生他应该能查出来,可偏偏还要留下来观察,他哪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里,再过两天,父母就要从国外飞回来了,他必须在父母回国之前,将公司的一切事物处理好。
“可是……”
可馨还想说什么,却被霍天佑打断。
“可是什么,如果你不想帮我叫医生,那我自己去。”说话间,他已经起身下床。
“别,别激动,我去,我去不成吗。”见他有些激动,可馨连忙阻止。“你先躺着休息一会儿,我去找医生。”说完,便快速的跑出病房。
看着可馨离开,霍天佑起身下床,穿好衣服,坐在那里等她回来。
大约十分钟之后,杨可馨和医生同时出现在病房。
“霍少,我建议您再住院观察两天。”医生很认真的说道。对于霍天佑的病情,他是完全了解,但这次检查却意外发现,在霍少右侧大脑好像有一块阴影,他不能确定那是不是肿瘤,为了弄清楚那阴影到底是什么,所以,他并不希望霍少现在回家。
“废话,我现在就要出院。”霍少实在不想再这么无味的纠缠下去,他不想听医生的解释,更不想再浪费时间,于是,不等医生说完,他便起身独自离开。
站在一旁的杨可馨见天佑执意如此,只能无奈的耸耸肩,对医生说道:“医生,不好意思,既然霍少不愿意留下,那就先办理出院手续吧。”
医生也无奈的摇摇头,做为医者,他做到了仁至义尽,可病人却未必能听进去。好吧,既然不愿意再继续呆下去,那就祝他早日康复,没事才好。
杨可馨还在办理出院手续,霍天佑人就已经走出医院大门,掏出电话好像在说什么,因为距离太远,可馨也只能从他的表情上猜测,他好像很生气。
“霍少——”杨可馨拿着几张单据走了出来。
“上车!”霍天佑看也不看,便对她说道。
车?车在哪儿?杨可馨迷茫的站在那里,他的车不是留在海景那边吗。
“愣着干嘛?走啊。”杨可馨不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霍天佑拽进一辆加长型劳斯莱斯里。
“啊——”可馨惊呼出声,等回神的时候,人已经在车里,车已经起步。
“哇——霍少,你好奢侈哦……”杨可馨头一回坐这么豪华的轿车,就跟刘姥姥头一回进大观园一样,忍不住四处张望打量着车里的一切。
霍天佑坐在那里不作声,只是微点了点头,像他这样的身价做这样的车一点也不奇怪,只是她少见多怪罢了。
“霍少,我们要去哪儿?”杨可馨像只快乐的麻雀,一刻也闲不得。
“感谢你。”他闭上眼,身体向后靠去,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哦。”瞧着他的模样,杨可馨闭上了自己的嘴,安静的坐在一旁,她和他肩并肩坐着,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她的心跳得好厉害,脸红红的,呼吸也显得有些不太自然。她开始后悔自己的傻,明知道他身边不缺女人,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接近他。
“如果你不老实坐好,或许我会改变我的感谢方式。”尽管霍天佑闭着眼,却还是能感受到她不安份的情绪。
“啊?”她不太明白他话的意思,不过,她确实老实了许多。“霍少,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说你头痛是老毛病吗?”人是老实了,可嘴却还是不闲着。
“……”
他闭目养神,对于她的问话置若罔闻。尽管没开口回答,但那段回忆还是忍不住从脑海的深处跑了出来。
霍天佑觉得,十岁以前,他是幸福的,他拥有着父母全部的爱,他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孩子,可是,自从那场车祸以后,他觉得好像一切在悄然改变,父亲不再抱他,亲他,牵他的小手,甚至有些时候还刻意躲着他,最初他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才发现,并不是他做错了什么,父亲对他的疏离,对他苛刻的要求是发自肺腑的,他能感受到父亲对他的讨厌。
☆
十年前的九月。
那年夏天特别热,太阳像个大火炉将大地烤得发烫,连空气都是炙热的,人一动都会冒汗。那天,学校放学很早,年少的霍天佑和同学手牵手走出校门,见母亲还没来,便独自留在校门口玩耍。
大概十分钟之后,母亲开着车出现在街对面,正巧赶上红灯,于是,车便停在对面,曾秋语摇下车窗,看着玩耍的霍天佑,便喊了一声:“天佑——”
霍天佑一看是母亲,就兴高采烈地飞奔过去。此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撞过红灯,疾驰着经过校门口,竟然“砰——”的一声,撞上了天佑。
这一幕曾秋语至今难忘。当时,她就坐在车里,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那辆车撞飞起来,她脱口惊呼:“天佑!天佑!”
然而,那车子居然没停,继续向前驶去,天佑被卡在车子底下,拖着向前十米之远,终于摔落到地,他躺在那儿,全身痉挛,额头裂开好大一个洞,地上身上满是血。
曾秋语冲了过去,扑跪在地上,面无血色,一时之间甚至不敢去碰触天佑的身体。
还好有路人伸出援手,见天佑额头的血不断冒出来,深知时间的可贵,便拨打了120急救车,甚至有人抱起天佑,用手蒙住他头上的伤口,可血却从他们的指缝间往外流。
“他完了!”曾秋语撕裂般的低语,腿一软,身体摇摇欲坠,结果路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大声说道:“没时间晕倒!赶快将孩子送进医院,通知他爸爸赶快过来!”
“救护车来了没有?”其中一个抱孩子的路人问道。
“来了来了……”
那人一听救护车来了,就赶紧抱着天佑朝救护车方向跑去,围观的人纷纷为天佑开启了一条生命通道,曾秋语也被人架着跟在天佑身后,看着从天佑身上流淌着的血,她的双腿再也无力向前迈进,颤抖着从提包里掏出手机,拨打着霍啸天的电话。
霍天佑被进去了临安市人民医院,医生都是全市有名的名医,这是天佑最幸运的事,但是,因为伤势过重,霍天佑被送进医院的时候,人早己昏迷不醒。医生、护士早早在那里等候着,察看过伤势后,医生很果断的将他直接推进了手术室,接下来检查瞳孔的检查瞳孔,拿氧气筒的拿氧气筒,打强心针的打强心针……一个漫长的手术开始了,一个漫长的焦心等待开始了。
曾秋语颤抖着双肩,蹲在墙角,脸上的泪水早己泛滥成灾。
“秋语——”原本在开会的霍啸天接到曾秋语打来的电话整个人惊呆了,天佑是他的命,他生命的延续,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出事,不等会开完,他便提前离席,赶往医院。
“啸天——”曾秋语一下扑了过去,她紧紧地拉着霍啸天的衣袖,哭着说道:“都怪我,都怪我——”
空气沉重得几乎疑聚,墙上的时间滴答滴答作响,每一分每一少都敲击着他们快要破碎的心。
“怎么会这样?”霍啸天嘶声问道。
曾秋语含着泪摇着头,痛苦地说道:“他被一辆撞红灯的轿车给撞倒,还被卡在车子底下,拖了好长一段路,四肢肯定都带着伤,最,最严重的是他的前额,破了好大一个洞,血,血一直往外冒,一直往外冒……啸天,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曾秋语神经质地自责着:“如果天佑有什么事,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永远不会!”
“没事!没事!”霍啸天抱住几乎瘫软的曾秋语说道:“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那辆撞红灯的车!”
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一位带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看着两个正抱头痛哭的霍啸天夫妇问道:“你们都是孩子的父母?”
“嗯……”曾秋语被霍天佑搀扶着站起身。“医生,我们的孩子……”
“孩子失血过多,现在急需输血,你们谁跟我来?”医生说道。
“我来,我是他爸爸。”还未等曾秋语开口,霍啸天抢先一把抓住医生的衣袖说道。
“好,你跟我来。”医生说完,转身,领着霍啸天走进了手术室。
望着霍啸天的身影,曾秋语想说什么,却还未等她开口,手术室的门又一次合上。
可五分钟之后,霍啸天便垂着头走了出来,医生也跟着出来,对着曾秋语说道:“父亲的血型和孩子不匹配,你跟我来吧。”说完,便将曾秋语跟着他再次走进手术室。
等曾秋语从手术室走出来的时候,霍啸天瞪着曾秋语,简直要发疯了,他陡的就冲了过去,一把抓住曾秋语的手挽,气急败坏的问道:“告诉我,为什么我的血型和天佑的不匹配?为什么?他是谁的孩子?”
曾秋语失声痛哭着,她怎么给他解释,当年,他带她走的时候,这个孩子正悄悄地在她身体里孕育着,她不知道啊,等她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成定局。她当时想解释来着,可是,看着他兴奋的模样,她以为,他爱她,便可以接受她的一切,所以,当孩子出生时,她撒谎说是早产,其实,孩子是足月生的,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她以为这件事可以一直隐瞒下去,却没想,孩子却出了车祸。
现在他知道了,他的痛她懂,所以,她不想解释什么,如果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愿意带着孩子离开。
“孩子是不是他的?是不是?”霍啸天咆哮着,这锥心之痛让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爱了、疼了十年的孩子,到头来却非亲生,这种痛岂能用语言来表达。他一直那么相信她,可她呢,却什么都不告诉他,如果今天孩子不出事的话,她是不是打算隐瞒一辈子。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天佑被推出来的时候,鼻子中插着氧气管,喉咙里也插着抽痰管,万幸的事,他终于保往了性命。
他被推进重症监护室,曾秋语一直守在那里,霍啸天什么也没说,只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不停的抽着烟。
最后,他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灭掉手中的烟,走进了重症监护室,但从此,对霍天佑的态度便开始发生改变,不是不爱,只是那种爱却变成另一种方式。
三天后,霍天佑醒了,一个星期以后,他身上的那些针管、鼻管、胃管什么的统统拨掉了,又能说又能笑了,只是,从此便留下了头痛的后遗症,只要压力过大,紧张过度,便会引发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