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听说王妃要在勾栏大街办剧院起,陆玑就觉得离谱。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要办,也不至于自己亲自下场,吩咐手底下的人去张罗便是。
恭王妃非要自己来,大大小小、里里外外几乎什么事都自己过手。
现在还乔装打扮成公子,混迹在平民百姓中,时时刻刻都有被戳穿的可能。
当然,王爷也挺离谱,不制止就算了,还助纣为虐,送场地送人,还替她扫尾巴解围。
陆玑看不懂王爷了,不是之前想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吗,这样下去,怕是日子平静不了。
他满腹疑问,却又不敢问,王爷是个有成算的人,作为他的贴身侍卫,只需要听候吩咐便是。
许鹿婉让人去前面知会一声,说她暂时不去了,让柳卿来继续顶着,她得好好跟黄鹂、杜修德聊聊。
“不知二位有没有看过化蝶?”
虽说识字的人不多,但许鹿婉知道这两位戏供奉肯定是识字的。
一般的角儿都识字,不然怎么看戏本子。
黄鹂性格比较外向,主动承担起交涉的事宜。
“我和师哥都看过,言公子,这故事太棒了,改成戏,一定卖座。”
黄鹂跟杜修德是师兄妹,后来也成了夫妻,但黄鹂还是喜欢称呼他为师兄。
“这我也知道,剧本也写好了,只不过……我要排的戏,跟二位以往唱的不大一样。”
“哦?”杜修德忍不住道,“是什么戏?”
“白话戏,减少唱腔,多以生活化口语表演。”
杜修德:“倒是个新鲜的。”
黄鹂很感兴趣,“新戏种啊?那很有趣呢。”
许鹿婉见二人不排斥,心里也安稳了些,“如若二位不嫌弃,可以客串一两个角色,只不过女主角我已经放话出去,要选秀选出来,不好再改了。”
“我们省得。”黄鹂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排戏啊?”
新剧本,新戏种,她跟师兄许久没登台唱戏了,如今遇上这么个机会,她心里痒痒的很。
许鹿婉一听就知道,二人可能误会了什么,云北穆应该没跟他们说请他们过来不是演戏,而是当导师评委的。
“看来王爷没跟二位说,我请人到底是做什么。”她笑道,“离真正开始排戏还有一段时间,在客串之前,我想请二位做评委。”
“评委?那是什么?”
“不如二位随我去前堂瞧瞧?坐在我身边看个究竟。”
说那么多不如亲眼看一看,得到二人的首肯,许鹿婉带着人回到了戏台上。
正好刚表演完一个,柳卿来给了选手一个不过的牌子,给谭武打了一个手势,要暂停一会。
柳卿来问:“言公子,这两位是?”
许鹿婉简单介绍了一下,“黄鹂,杜修德,恭亲王送来的人,我带他们来看看。”
多的就没说了,等今天的海选结束再好好说一通。
许鹿婉着人搬来两张椅子放在自己和柳卿来中间,稍稍跟两师兄妹说了点注意事项,便继续开始海选。
“现在我们进行的是初选,条件可以相对放宽一些,来报名的人大多数都是普通老百姓,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训练,有瑕疵是正常的,但白话戏对演员的要求相对来说没有那么高,经过我们层层筛选和培训,应该是能挑出一些有天赋的演员。”
黄鹂耳尖,有些好奇的问她,“演员?是什么意思啊?”
“上台演戏的人员,我不太喜欢用戏子称呼他们,黄老板觉得用演员来代替如何?”
黄鹂眼珠子动了动,蓦然有种酸涩涌上鼻头,常人都喜欢用戏子称呼他们,殊不知多多少少带着几分鄙夷。
“我觉得很好。”杜修德是个面冷的人,这会也柔和了一些,“言公子有心了。”
就冲言巳修改称呼的事,杜修德便觉得他人不错,或许加入天上人间剧院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他现在不打算说,等今天的海选结束,问问师妹的想法。
晚上,许鹿婉没有着急走人,而是请黄鹂和杜修德去吃了一顿,柳卿来作陪,在一品居做东。
飞快点了一桌子好菜,还有一壶度数很低的果子酒,她也不想把人喝醉,来点酒能烘托气氛。
菜上的很快,推杯换盏中,许鹿婉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我跟柳老板都不是专业的戏曲人,在我的计划中,海选过后,每一轮的比赛都需要选手们进行学习,不然是达不到上台演出的水准,就算两位不愿意担任评委,也请帮帮忙,届时给选手们一些指导。”
杜修德端起酒杯,“言公子,我跟师妹答应你的要求,出任评委一职。”
“真的?”许鹿婉一愣,声音都忘记伪装了,是脆生生的少女音。
瞬间场面有些尴尬,黄鹂开口解围。
“见第一面起,我跟师兄便知道言公子是女子了,只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而且言公子又与恭亲王相识,我们相信言公子不是什么坏人,也会替言公子保守这个秘密。”
但许鹿婉依旧有一股淡淡的忧伤,她的伪装太失败了,除了个别缺心眼之外,几乎都看出来她是个女子。
幸好她带着面具,遮住了容貌,现在别人只知道她是女子,并不知道她到底是谁。
许鹿婉斟满酒,冲二人道谢,“多谢二位理解。”
二人既然答应了,接下来便要聊一些现实的问题,签什么文书,给多少银子,具体做些什么事。
前面的柳卿来能说,文书和条件是早就拟好的,后面那一条就得许鹿婉来解释。
许鹿婉说的是口干舌燥,对古代人说现代的赛制,和选拔的运作模式太不容易了,一些她觉得是常识的事情,对方不理解,你得掰开了揉碎了一一讲个明白。
一不小心,将果子酒当水喝了不少,许鹿婉没太在意,果子酒的度数跟她上辈子喝的菠萝啤差不多,基本等同于饮料。
等她离开一品居,换上女装回到王府,一踏进扶疏院,一股热浪轰的一下上了头,意识瞬间模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