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帐内的萧君祐心头一动,起身快步过去,亲自将慕云轻接入帐内,“怎么了?”
慕云轻将整理出的药材册目给萧君祐,抿一下嘴唇,道,“药材已不够三日了,师兄归期未定,即便是现在从那边赶来,只怕也来不及,只能先去采药续上了。”
简直是雪上加霜。
营帐内还未离开的几位副将,此刻脸色阴沉得可怕。
萧君祐紧紧捏着册目,指节泛白,嗓音却格外坚决,“行军途中,便听附近的乌麓山上有草药,本王亲自去采药,军营内不要声张此事,若有旁人问起,便说本王多日劳累,病了,休养一两日。”
“王爷!”副将惊恐,“您是大军主帅,若此去有什么意外,又有谁能主持局面,还请您三思!”
“是啊,王爷,若当真需要草药,我去便是。”
“我,我也可以!”
众人争抢着自荐,被萧君祐坚定否决,“不必,你们若忽然不在,将士们难免疑问,也不好隐瞒,本王这几日忙碌事务,所有人都看在眼中,对外称病,也合情合理。”
“王爷……”
“都不必再说,本王已经决定。”
突然,一道清冷嗓音插.进来,“我与王爷同去。”
沁儿眼角一跳,惊吓之下脱口而出,“公子,您忘了吗?您还怀……”
“我必须去!”慕云轻陡然提高嗓音,将沁儿话语压下,“只有我认得药材,没有我,王爷即便上山,也不知道要采什么药,更是无法知晓哪些是药草,哪些是毒草。”
萧君祐沉眸望她许久,才极艰难地点头,“……好。”
松下一口气,慕云轻不再打扰他议事,与沁儿退出营帐。
打点妥当后,慕云轻便与萧君翊共乘一骑出发。
凉风拂面,山野之景在周遭迅速掠过。
慕云轻在颠簸之下,只觉胃里阵阵翻腾,脸色惨白至极,因被萧君祐圈在身前,他才没有察觉到异常。
忍过数里,终于觉得再无法忍耐,慕云轻握住萧君祐的手,正开口要让他停下,却发现他手上温度高得骇人。
慕云轻心头一跳,沉着脸急喊了一声:“停一下!”
“吁!”
“怎么了?”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可是觉得累了?”
“先下马。”
慕云轻抿住嘴唇,被萧君祐抱下马后,转身望着他,严厉无比地询问,“你是何时开始发热的?为何不告诉我?”
萧君祐一怔,回想方才她握自己手,镇定安抚道,“手上发热,是因一路紧握缰绳,不要胡思乱想。”
慕云轻一阵怀疑,腹中却在此时再度传来疼痛,让她神似涣散,并未注意萧君祐一瞬的心虚,只听到男人坚定保证,“我无碍,若真不适,定然告知于你。”
“那你让我先把脉……呕!”
话未说尽,胃里翻涌,所有不适都化为呕吐,让她弯下腰去。
腹痛更为剧烈,收缩之间让她难受至极。
吐得死去活来时,只感觉到萧君祐扶着她,让她不至于脱力倒地。
胃里吐了干净,呕出些汁水,慕云轻终于停下来,虚弱地靠在萧君祐身上,脸上一片惨白。
“怎么回事?”萧君祐话语中满是惊慌焦急,“我现在带你回去,你就在营中等……”
“我、我没事。”慕云轻虚弱摆手,扶住萧君祐手臂,颤巍巍道,“或是晨起吃的东西太凉,伤到胃了,再加上一路颠簸,这才受不住……”
她推一把萧君祐,虚弱道,“夫君,你……你帮我找些水来,我稍微歇一歇,也便好了。”
萧君祐无法,只好扶着她在旁石头坐下,匆匆离去。
望着男人身影消失在树丛间,慕云轻粗喘两声,颤抖着手从怀中摸出保胎的药丸,直接吞咽下去。
小腹绞痛渐渐缓解,慕云轻终于恢复些气力。
她颤着指尖抚摸小腹,小声道,“宝宝,乖乖的,不要再折腾娘亲了,娘亲和你爹爹要做大事,不能耽误在这里,等回到京城,我一定好好养你,给你吃最好吃的东西,好不好?”
萧君祐刚回来,就见慕云轻坐在不远处,垂眸絮絮叨叨。
“在这里自言自语?”
慕云轻似肩膀一耸,惊慌抬眸。
萧君祐一怔,想不到她反应这样大。
“原来是夫君。”慕云轻松口气,“我还以为是突然冒出什么人。”
“独自坐着无趣,便自言自语转移些注意力,好得也更快些,夫君你瞧我,是不是好多了?”
萧君祐未细细看慕云轻脸色,心头微松,他将水壶递过去,“喝点水,休息片刻我们再赶路。”
“好。”
慕云轻乖乖点头,接过水壶饮下几口,便递向萧君祐,“夫君也喝几口。”
“不必,我在河边喝过了,你自己喝便是。”
说罢,他便起身走向马,解下携带的干草喂它。
慕云轻望一望水壶,将盖子拧上,走去想与萧君祐说说话,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直接绕去了另一侧。
微愣一下,慕云轻才开口,“夫君,我们还有多久到你所说的乌麓山?”
“就在前面。”萧君祐指一指不远处的山头,“快了。”
他从筐中翻出浸药的帕子,交给慕云轻,“山中不知有什么,你还是系上为好。”
慕云轻望着那方药帕,回想萧君祐种种举动,眉梢略微蹙起。
她没有接,开口道,“说起来,刚才说要给夫君把脉的,休息一下,反倒是忘了,夫君你现在伸手,我给你看看。”
二人之间陷入凝重的沉默。
慕云轻抿住唇瓣,眸光定定看着他,“所以,夫君还是不愿和我说实话吗?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待萧君祐开口,她强硬道,“你现在立刻骑马回去,唤凌云或者凌卫来,你回到营中便休息,按照我此前的方子喝药。”
“我不会回去。”
萧君祐平静望着眼前憔悴少女,嗓音柔淡,却很坚决,“我此刻骤然回去,军中将士便皆会知晓我染疫一事,他们若知我倒下,必定军心动摇。”
“如今粮草不足,药材紧缺,若我身为主将再倒下,军中必乱。”
“可……”
“无妨。”
萧君祐抚摸着慕云轻发顶,温声安抚,“来回至多两日,我回去用药也来得及,何况此番进了山,采到药,你也能帮我现配好药,我不会有事。”
话是有理,可慕云轻心头就是酸涩。
泪水不由自主漫上眼眶,不断流出。
萧君祐顿时慌乱,手忙脚乱地为她擦拭泪水,想将她拥入怀中,却又怕传染疫病,笨嘴拙舌不知如何安慰。
“我……我当真无碍,我才染疫不久,不会立即有事,只要喝药及时,也不会有恙,你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