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邀请,于我而言是天大的荣幸,自当前往的。”
谢绍双手捧过请帖,温和笑道,“王妃既来了,不妨做下喝盏茶?”
“那便叨扰了。”慕云轻并未拒绝,大大方方地坐下来。
打量着店内雅致布置,她端着茶开口道,“谢老板看起来是品味高雅之人,也难怪能够培养出陈复那般气质不同凡响的人,让他在相府做车夫,实在是有些屈才了。”
“那是王妃高看他了。”谢绍摇着脑袋道,“陈复虽瞧着斯文有风度,可肚子里其实没多少文墨,从前在我这里当账房先生,连账都算不好,且身上有诸多小毛病,实在难登大雅之堂,留在相府做车夫,那也是他高攀了相府。”
“这样啊……”
慕云轻呷一口茶,徐徐道,“我还当是我姨娘在谢老板这里看中了他,才特意领回去做车夫的,听谢老板的意思,是他在这里做不下去了,才另寻他处的?”
“那是夫人心慈,还肯留他一口饭吃。”谢绍道,“他若能在相府安分守己,便是最好的。”
慕云姝见他不欲多谈,顺势转开话题,“听谢老板的语气,和我姨娘倒是很相熟?”
“也是机缘巧合。”
提起蒋氏,谢绍不由自主流露出笑意,“夫人常来我店中淘货,一来二去也便熟悉了,也难得夫人并未小瞧我这样的人,说起古玩来,与我也是意趣相投。”
“谢老板家大业大,何必自贬身份?”慕云轻笑着应和了一句。
她所询问之事也都差不多,再细细打量过谢绍,心中多少有些数,便随便找了借口告辞。
回到相府,慕云轻方下马车,便见蒋氏也在此时回来,正从马车上下来,陈复便站在一旁。
二人目光对上,蒋氏眼中满是嫌弃,“你去哪了?”
“出门去挑货,满月宴是相府近日最重要的事,一些重要的东西,我自然要亲自去瞧瞧。”
慕云轻笑着过来,“倒是姨娘你,应该好好保重身体才是,怎么能在月子里出门呢?”
“出去办点事,这你也要过问吗?”蒋氏没好气道,“即便你现在掌家了,也还没权利过问我。”
“我只是担心姨娘的身体。”
慕云轻目光下移,落在她鞋上的泥泞上,“您瞧,还去这样偏远的地方,若是遇到危险该怎么办?您有什么事,吩咐下人便是了。”
蒋氏一怔,随着她的目光看向鞋,略有些慌张地给掩住了。
“所以姨娘这到底是去了哪里?”
“和你有什么关系?”
蒋氏冷眼瞪过去,“难不成我以后出个门都需要和你报备不成?”
慕云轻微微一笑,“不敢,姨娘很快便是大夫人了,不是我能得罪的。”
“你知道便好。”蒋氏傲慢地冷扫过她一眼,便抬步向府中走去。
“我送姨娘回院,也算是为我言语不当给姨娘赔罪。”
慕云轻上前去扶住蒋氏,蒋氏只是淡淡看她一眼,并未拒绝,反倒是将不少重量都向她身上倚去,故意为难。
一路回到房中,慕云轻扶着她入座后,见慕长安醒着,便上前去逗.弄,“这孩子粉雕玉琢的,煞是可爱。”
蒋氏扬眉得意道,“那是自然,你也不看是谁……”
话未尽,就听慕云轻不紧不慢地吐露出后半句,“不过,我怎么瞧着和父亲不太相像?”
“你……你胡说什么!”蒋氏有一瞬慌张,掩饰似的怒声呵斥道,“小孩子没长开,你懂什么像不像的,少在这里胡说八道给我扣帽子,小心我告到你父亲面前去!”
“姨娘你气什么?”慕云轻似笑非笑地抬头,“我话都没说完呢,我就是想说这孩子更像姨娘你一些,所以瞧着这般可爱。”
蒋氏蓦然一顿,被慕云轻弄得一惊一乍后,心里愈发恼火,却有火无处发。
只不满抱怨道,“说话不能一次性说完?你又不是磕巴。”
慕云轻弯眸笑笑,“是,姨娘教训得是,下次我快些说便是了。”
蒋氏哼一声,未免慕云轻当真看出什么端倪,赶紧对奶娘招招手,让他们将慕长安给抱下去。
房内没有婴儿咿呀,气氛也多少有些沉闷。
本以为慕云轻这样便能走了,却见她反倒是在另一处大大方方坐下来,悠然开口道,“姨娘,正巧你现在也空闲,我手头有一桩事,不如便趁现在与您说说。”
蒋氏按捺着性子,吐出两字,“你说。”
慕云轻道,“前两日府中发月例时,有人悄悄来寻我,说车夫陈复的月例比寻常分例高出太多,不太合常理,也不服众,很多人在暗中不满着,我便来询问一下姨娘,能否将陈复的例银调一调。”
“调什么?那是他应得的。”蒋氏蛮横道,“作为我的车夫,他办事办得好,我便多赏些,这有什么错?何况他本人不止会驾车,平日里也会忙些别的事情,我多给他些也是应该的,那些抗议的下人不过是嫉妒他罢了,你理会这些人做什么?”
“姨娘若想赏他,私底下赏便好了,加入月例当中总归是不好。”慕云轻道,“往后也会影响姨娘的名声不是?”
蒋氏眼眸中满是不屑之色。
那群低贱之人怎么想,她根本就不在意。
冷眼看着慕云轻当真如掌家人般的态度,她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淡淡敷衍道,“行了,我知道了,你若无其他事便出去吧,我也该歇息了。”
“是,不打扰姨娘。”
目送着慕云轻离开的背影,蒋氏眼眸里流连的冷意,渐渐化为了浓烈的恶意。
慕云轻从蒋氏院中出来,便径直回到了自己院落。
才踏入门中,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便从旁传过来,“终于回来了?去忙什么忙这样久,让我等得都要睡过去。”
慕云轻蓦然顿住脚步,如见鬼一般地向一旁看去,便望见了梁次那张脸。
眼眸中霎时染上一抹惊慌,后退两步才重又勉强保持镇定,“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