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背负这个诅咒,黄柒叶的日子就在倒数,这种过一天少一天的日子,换成别人也许早就崩溃了,可黄柒叶不同,她像杂草一样顽强地活着。
从和狐狸相遇,她耳后的标记就开始不舒服,只是事情太多,让她忽略了一些关键的信息,直到山顶静坐,让她醍醐灌顶,那个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他,真的来了,他真的来了。
她像一把绷紧的弓,终于松了弦,想要就此一睡不醒,在梦里,她感觉身体像云絮一样漂浮着,直到一道刺眼的光芒打到眼皮上。
黄柒叶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入目所见是鸦青色的天空,原来天亮了,她先在晨光里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她感觉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随后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自己不在宿舍,可怕的记忆复苏,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黄泉路上。
她坐起身来,迎面而来的朝阳,像圆圆的咸蛋黄一样从地平线伸起,并不刺眼,她伸出手,用手指比了一个拿捏,没想到就这样圆了自己看日出的愿望,可惜手机不在身边,记录不了这美好的一刻。
涂濯尘察觉到她醒来,发来一个早安陈述,“醒了,我送你回学校。”
黄柒叶拍了拍身下的狐狸皮,改为盘腿而坐,右手撑着下巴,继续着迷地盯着太阳,此时已完全从地平线升起,因为专注,她的眼圈生理性地泛上一抹薄红,水光氤氲。
“你这个路痴知道去我学校怎么走吗?”
涂濯尘头往下一扎,带着她下降,“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就是。”
黄柒叶探头一瞧,看到了下方鳞次栉比的房屋群落,汽车在钢筋水泥间穿梭,眯眼找了半天,看到几片人工湖,一条高架桥穿隙而过,她不确定的想,我们学校在这儿吗?她从来不知道在俯视的视角下,学校是什么样子,遂去找学校的地标建筑,图书馆。
三湖大学是近10年升的一本,学校斥资修建了一座图书馆,只要有图书证,图书馆对所有市民开放,也算是这座城市的网红地。主体是一栋5层建筑,两侧附带两座附属楼,呈半环抱式坐落,馆前是一座广场,被几座棕榈树花坛分割成三段,再往前是一条人工河,河边种满桃花树,几座桥跨河而过,每年的桃花节都是人山人海。
以前还有一条省道穿校而过,每天也是车水马龙,本校学子曾调侃,“咱们三大是没有校门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如今早已是一条不能通行的单行道。
等找到图书馆,黄柒叶确信,确实是回来了,微微撇嘴,这狐狸肯定有夜盲症,只在晚上迷路,又见地面的建筑越来越清晰,出声提醒,“你这么高调现身,我敢保证,咱俩今天都要被抓,我进局子,你进研究所。”
“放心,我施了隐身术。”
隐身术,露露也会,不过仅限于它自己,黄柒叶很好奇,“那我能学吗?”
涂濯尘默了一瞬,委婉回答,“法术需有法力支撑,法力需从小修炼。”
黄柒叶不懂就问,“那法力要怎么修炼?”
“从小修炼。。。”
“我对你们妖怪来说,是很小啊,你能不能教我。”
“人妖殊途。”
“我又不和你谈恋爱,扯什么人妖殊途。”,黄柒叶觉得涂濯尘这话有歧义。
谈话间,涂濯尘四肢着地,黄柒叶像玩滑滑梯一样,从他身上滑下来,眨眼间就见他变成了正常狐狸大小,颈肩一戳毛扁塌塌地,黄柒叶有一瞬间想动手给他顺毛,到底忍住了心底的冲动。
他们落在宿舍后面猫窝那里,故地重游,黄柒叶嘴角一抽,昨天晚上她还想跟某只狐狸找个家,今天命运的齿轮已经把双方的处境掉个个儿,人家现在是主宰她命运的神了,也不纠结什么法力问题了,“所以接下来怎么办?”
涂濯尘偏头舔了几下颈毛,像猫一样悠悠然,那戳毛又变得顺滑起来,他转头看着她,“我也不知道。”
“请问这位狐狸大人,什么叫你不知道。”,黄柒叶抱胸俯视着他,眼神充满不信。
“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办,是你唤醒了我,我循着本能来找你。”
“我唤醒你?”,黄柒叶问号脸。
“我一直在沉睡,如没有意外,会一直不醒,是你来到我的洞府,将我唤醒,本来以为你只是不小心误入,可是一直有一股意念,催着我来找你。”,涂濯尘确实是因为这股意念来找她,本来只是想来看看,然后发现她身上的诅咒,确实和他有关。
听了他的话,黄柒叶陷入沉思,想到第一次被林蚺算计,她晕倒后,误入一片丛林,看到的可怖双眼,原来那根本不是梦,是她与狐狸的初见,搞了半天,原来是自己送上门的。
“那你现在看到我了,你准备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我的家族因为你这个诅咒,男子总是短寿,你这种做法很残忍,知不知道!”,黄柒叶红了眼眶,忍不住控诉,想到自己早亡的父母,黄柒叶就想哭,就算没有那场车祸,爸爸也会被诅咒夺走生命,她依然要承受生离死别。
“如果你觉得这是我的错,对不起。”,涂濯尘郑重道歉。
“什么叫我觉得?你诅咒我的家族,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让你像养蛊一样,让诅咒一代一代往下传,你知道有多少人丧命,有多少人要面对失去至亲的痛苦。”,轻飘飘一句对不起又怎能抵消那些沉重过往,黄柒叶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不断掉落,却偏又不哭出声来,只死死瞪着涂濯尘,紧握双拳,不让自己显得那么脆弱。
“诅咒和我有关系,但不是我下的。”
黄柒叶被惊得瞪大双眼,“什么叫不是你下的?”
“当年我经历一场大战,就此沉睡,再就是被你唤醒,这中间不知道隔了多少年,至于沉睡前,却从来没有诅咒过任何人,更何况是这么恶毒的诅咒,我那时候满心想做一个人,很信任人类,怎么会与人交恶,所以发现你身上的诅咒时,我也很震惊,只是我还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关联,但是我可以保证,既然这诅咒与我有关,我就会负责到底。”,涂濯尘娓娓道来,弯弯的狐眼,有一瞬间透出淡淡的忧伤,一晃而过。
黄柒叶连哭都不会了,心下更加悲凉,如果相信他,也就意味着这莫须有的诅咒被几代人背负,找谁说理去,“诅咒能解吗?”
“我,不知道。”
“为什么?”
“我们都可能会死。”
那也就是还有不死的可能,黄柒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却也并没有心灰意懒,遂冷淡的说道:“可能和不可能的概率既可以五五分,也可以三七分,事在人为,我希望你能承担责任,尽快解了我的诅咒,在你找到好办法解决诅咒之前,请你离我远一点,不要影响我的生活。”
“可以。”,涂濯尘稍显落寞地回道,他并不意外她的反应,他也并不惧死,他只是不想让她空欢喜一场。
不过他也有他的坚持,不待黄柒叶反应,他倏然化作一道金光,射向黄柒叶,很快她左手腕就多了一个金镯子,上面可见一只狐狸衔尾而卧,狐狸眼半睁,造型奇特。
黄柒叶一时被弄得不知所措,不明白这只臭狐狸想干什么,急急摇晃手腕,叱道:“你干什么?”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可以保护你。”,狐狸闷闷的声音响起。
“谁要你保护!我有露露了,你尽早想办法解决诅咒才是最重要的。”,黄柒叶并不领情,想把镯子从手上取下来,奈何努力半天纹丝不动。
狐狸既不回应也没消失,打定主意沉默是金。
黄柒叶手腕都勒红了,不得不放弃,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惹上了怎样的存在,她负气地使劲拍了拍手镯权当出气,一边蓬头垢面的走向寝室入口,刚转过墙角,就见一辆警车停在门口,三两同学聚在一堆,窃窃私语,有人看到她,发出一声惊呼“黄柒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