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灰蒙蒙的夜色里,颜若曦和江在余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望向地上的尸体。
尸体一动不动。
“这玩具车还在这里,杀害华大哥的人绝对不是为了抢夺这玩具车。”
颜若曦说道。
江在余皱眉道:“那是为了什么?”
颜若曦沉思片刻,脸上的神情愈发复杂起来。
“此事可能跟禹王有些关系,怕是,怕是有人要对禹王不轨。”
也不知道颜若曦这句话是哪里不对,江在余的脸色一瞬间严肃下来。
“既然是有人要对禹王不轨,那跟你也没什么关系,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颜若曦小小的心里大大的疑惑,半晌才问道:“师父,你为何对禹王有那么大的成见?”
江在余想也没想就说道:“我不是对禹王有什么成见!我是!”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颜若曦还等着下半句呢,江在余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罢了罢了!”江在余瞥了颜若曦一眼,摆手道:“皇室错综复杂,这皇室纠纷何其之多,徒儿,我奉劝你一句,若是能断了跟禹王府的这层关系,再好不过!”
颜若曦起身,弯腰行礼道:“徒儿知道师父你这是担心我,怕我卷入皇室斗争之中,在此谢过师父关怀,只是我一介村妇,那些位高权重的人未必会将我放在眼里,还请师父放心。”
况且,即便是那禹王,也只是将她当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妇人对待罢了,连禹王都对她不冷不热,其他的人更是不会在意了。
江在余皱了皱眉,似是有话要说,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来。
“官爷,就是这里了!”
华大嫂急躁悲伤的声音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远方的火把渐渐逼近,颜若曦赶忙起身。
华大嫂上前,身后跟着官兵和仵作。
“闲杂人等,都让开来!”
为首的官兵拿着一把长刀,将颜若曦和江在余赶了出来。
华大嫂牵住颜若曦的手,哭诉道:“颜家的妹子,这事真得谢谢你,只是官爷来了,我还得进去答话,等我安置好了我家男人,我就上门道谢!”
颜若曦连忙说道:“道谢也不必了,华大嫂,你快进去吧。”
“好!”
今夜的桃花巷,四处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家家户户的眼睛,都盯着那猪肉铺子。
颜若曦回到家中,因着她一直没回家,李大婶已经做好了饭菜。
见她进了院子,连忙将人拉到饭桌前,松了口气,李大婶才说道:“哎哟,夫人,你这是去哪里了,我方才还听人说外面死了人,你又迟迟不回来的……”
一旁的大宝赶忙说道:“娘亲,我们都担心坏了!”
颜若曦笑道:“没事的,娘亲去你们江太师父那里了,这会子才回来,大家快吃饭吧。”
听颜若曦这么说,也都放了心。
只有秦峙的眼神一直停在她袖口处的一小块血迹上。
吃过了饭,李大婶回了屋子,大宝二宝也温习功课去了。
颜若曦搭了一张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看着天空中那一轮明月,突然被乌云遮住了一角。
“你方才,不是去了你师父那里。”
不知什么时候,秦峙也在一旁坐下了,同样抬头望天。话语中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颜若曦一愣,点头道:“外面死的人,是猪肉华,他也有赝品玩具车,我有些担心。”
李大婶年迈,不想跟她讲述这些事情,让她平白添上许多的烦恼。孩子们年幼,跟他们提起这些事情,只怕会让他们受到惊吓。
说起来,颜若曦身边好像也只有秦峙能够听她诉说了。
秦峙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淡淡点头,说道:“我知道。”
颜若曦垂眸道:“单牛疯了,若是巧合,那这猪肉华之死呢?也是巧合吗?”
一个可能是巧合,两个,怎么想都有些蹊跷。
“要想知道是不是巧合,还得听几日消息。”
秦峙微微侧身,轻轻盯着颜若曦。
这购买了赝品玩具车的人,可不止是猪肉华和单牛两个人,若是真有人奔着那玩具车下了毒手,想必也不会单单找这两个。
颜若曦稍加思索也明白了,正想点头,突然又想到一事,说道:“可华大嫂已经报了官,幕后的人还会继续么?”
秦峙挑眉看了她一眼,说道:“我知道,你之所以如此在意赝品玩具车的事情,无非是因为,那玩具车关乎禹王府的名声,关乎禹王的民心,那你也应当知道,若是有人当真想要用这自行车做什么文章,那人也必然是禹王的对头。”
收回视线,秦峙继续说道:“禹王的对头,非富即贵,怎会搞不定一个小小的京兆尹?”
“可是……”颜若曦摇头道:“可是我朝律法严明,即便是他官官相护,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吧?”
再者,即便是买通了京兆尹,京城里可还坐着个皇帝呢。
东原国皇帝的风评还是不错的,不算是圣君也算得上仁君。
颜若曦记得听谁说过来着,皇帝因着自己年迈,要立嗣皇子,又怕自己的儿子们残害手足夺嫡,所以一向忌讳这结党营私、官官相护的事情。
若是此事被京兆尹瞒下,闹去了皇帝那里,京兆尹还要不要脑袋和九族了?
秦峙突然笑了,那笑声很冷。
“你去过海边么?”
突如其来的一句询问,打得颜若曦措手不及。
“啊?”
怎么这话题拐了一百八十度的弯?
“我小时候在海边长大,其实表面上平静柔和的大海,内里波涛汹涌,很多事情,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在其位而谋其政的人太少,即便是有,也是被堵上了耳朵。”
秦峙已经说得很隐晦了,但颜若曦还是即刻就明白了过来。
原来,看起来国泰民安的东云国,官场要比她想象的黑暗得多。
“公子,夜深了,早些安置吧,我先回去休息了。”
颜若曦笑着起身,继续说道:“已经给你添了一床被褥,可别再吆喝着冷了。”
秦峙眼睛一弯,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