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若诚想也没想，就摆摆手，迈着急匆匆的步伐，想要离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一些什么，总之，他不能让冯志净为了五百两银子，就把冯媛媛给嫁出去的。
“颜兄且慢！”
秦峙上前几步，将想要逃离的颜若诚给拦住，挑眉道：“你想去哪里？”
颜若诚想要推开他拦在自己面前的右手，奈何想了想，他俩素日情分还是不错的，便沉了声音说道：“我要去京兆尹府，我要问问冯大人，为何对冯姑娘选婿一事，如此草率！”
五百两银子啊，就五百两银子，就把仙女一样的冯姑娘嫁给一个可能是素未谋面之人？
“怎么就草率了？”
秦峙皱眉道：“颜兄这句话实在是奇怪，难不成，这婚配之事，冯大人不该收取彩礼？”
古往今来，男婚女嫁，嫁妆彩礼，不都是很正常的么？
不过秦峙也算是明白了，一直说“我不信冯大人会……”的颜若诚，其实已经对此事深信不疑。
倒不是因为他蠢，看不清冯志净的为人，只是因为他太慌乱，太在意。
颜若诚一句话憋在心里，不上不下，半晌，他才说道：“可是，可是冯姑娘跟你，的确是没什么情分。”
两个人话都没有说过，秦峙也只是为了自己那所谓的“秦家快要无后”才去求娶冯媛媛。
这样的两个人，若真是在一起了，婚后冯姑娘的日子……他不敢想象。
“是没什么情分，可是许多人婚嫁之前，不都是没有见过面的么？”
许多人一生，跟一个在婚前从没见过的人成婚生子，不管日后如何，也都一往无前地过完了一辈子。
有人还能从一些画像当中，在婚前看一看要跟自己过完一生的那个人的样子，可是有的人，却只能从旁人的口中了解。
秦峙挑眉道：“虽说没有见过面，可我若是真能娶得冯姑娘回来……”
“不行！”
还不等秦峙说完，颜若诚连忙道：“此事不行！”
秦峙皱眉道：“为何？”
颜若诚支支吾吾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
此时，他没发觉，一直拦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不见了，秦峙已经坐了下去，喝着茶，打量着自己。
“你……”
颜若诚有些奇怪，他不明白，为什么秦峙今日像是变了一个人。
“你还不肯承认自己对她的倾慕之情么？”
秦峙喝了口茶，抿唇，淡淡问道。
颜若诚一愣，脸色一红，说道：“什么什么倾慕之情？”
他什么也听不懂。
“你既然心悦冯姑娘，何不大胆一点，直接去提亲？”
秦峙挑眉问道。
颜若诚见此刻院子里没有人，虽说他老实，可是也不傻——秦峙为何今日会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其实，都是为了让他承认自己对冯姑娘的心意罢了。
但是……
颜若诚明白了，秦峙方才所说的话的目的，也坐了下去，喝了口茶，语气里满是心酸。
“我虽然倾慕冯姑娘，可是我这样的身世家世，又是个没读过什么书，只会种田的农家人，哪里配得上人家姑娘？”
他有些后悔，若是自己那些年，能够推开陈翠花的婚事，不至于浪费那十几年的时光，兴许自己现在，也能打拼出一番天地。
若是那样，这会儿，自己应该已经信心满满去了京兆尹府提亲了吧？
“冯志净也是贫民出身，不过饱读诗书，立志成为一个廉洁的清官，今年是他为官第三十年，在他手下的案子里，还没有一桩冤假错案。”
颜若诚不明白秦峙说这些话的目的。
“你知道他为何立志要成为一个清官么？”
颜若诚摇头，他怎么会知道？
“因为他自幼家中贫穷，寒冬腊月，母子五人，衣不蔽体，你知道，家中四姐弟，被活活冻死了两个。”
秦峙说话的时候风轻云淡，毕竟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他没有切身经历过。
但是不知是不是颜若诚的错觉，总觉得他看似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感同身受。
“你知道他家中为何如此贫穷么？”
还不等颜若诚细细回味秦峙话里的意思，他已经又问出了声。
颜若诚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秦峙眉头微微一蹙，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
“因为贪官，贪了朝廷拨下的粮饷，他家父早逝，家中只有母亲一人，母亲年迈，四个孩子年幼，他身为最大的一个男丁，家中没有钱财送他去读书……”
等秦峙将冯志净的身世讲完，颜若诚的脸已经黑了。
“贪官当道，实在是……”
惨绝人寰，十恶不赦！
秦峙倒是没有去指责那个贪官，反而说道：“所以冯志净当了官后，立志要成为一个清明廉洁的人，而且从来不会因为何人的家世优秀而高看一眼，也不会因为何人的家世平平，而低看一眼。”
说到这里，颜若诚也明白了，秦峙“苦心孤诣”地跟他讲了这么多，只是想让他知道，冯志净不是以家世看人的人。
“可是我……也算不上人品贵重。”
他顶多就是憨厚，就是因为这憨厚，当年在颜家村的时候，可没少被叫去帮忙办事，当然，许多人都是让他白帮忙，不会给任何报酬的。因着这些事情，她当初可没少被陈翠花数落。
所以在他心里，憨厚可并不是什么好事，而是容易让人吃亏的坏事。
“你是算不上人品贵重，可是你还有一个好处。”
秦峙想了想说道。
“什么好处？”
颜若诚下意识地问道。
“你本性纯善，会待冯姑娘好的。”
颜若诚笑了，是酸涩的苦笑，他摇了摇头说道：“这哪里算是什么好处，能配得上冯姑娘的人，日后也一定会待她好的。”
“你既然不希望冯姑娘嫁给旁人，你有何苦这样自欺欺人？”
秦峙方才除了想让颜若诚承认自己钟情冯媛媛以外，还是想看看，这个腼腆的男人，究竟有没有占有冯姑娘的欲望。
“我自欺欺人？”
颜若诚反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