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泰银府。
农历二月,正是一年最美的时节,万物复苏,蓬勃向上。
姜小鱼张开双臂,步履轻快地踏在满目绿色的小道上,身心都同路旁草木一起舒展开来。
楚穆尧步调悠悠的跟在她的身后,眉眼之内透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温柔。
“王爷,黄石县有新消息传来。”
“哦?”楚穆尧饶有兴趣的接过修竹递来的书信,一目十行,“崔定这小子,真能折腾。”
“崔县令又整什么幺蛾子?”
离开黄石县,姜小鱼最担心的便是还未曾痊愈的黄石县的百姓们。
崔定那县令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当初要不是楚穆尧在黄石县坐镇,只怕第一个跑路的便是崔定这县令。
还有他那脑袋空空的闺女,整日里不干正事,老是狐假虎威的找旁人不痛快。
有这样的县令、县令千金,实乃黄石县不幸也。
“府台已经同意他辞官,严格来说,他已经不是黄石县县令。”
姜小鱼未曾接话,只是挑眉盯着楚穆尧,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这点子事情算什么哦。
楚穆尧将书信递给姜小鱼,“你自己瞧。”
“我可以看?”
姜小鱼意外归意外,纤纤玉手却一刻都未耽误,抬起,接过书信,快速的扫一了一遍。
“崔夫人过世不足一月,崔定便已经再寻媒人放出他要续弦的消息?”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按照天盛国的习俗,丧妻(夫)后,最少需得为其守孝三月。
在天盛国,很少有女子会在夫君去世后再嫁,她们大多都会守着孩子长大,而后孤独终老,最后获得一块朝廷颁发的贞、洁牌坊,光宗耀祖。
但甚少有男子,会在妻子过世后,为其妻守节一辈子。
姜小鱼对天盛国此等习俗嗤之以鼻。
“崔鸣还在黄石县待着吗?”
“我们走后没几日,崔鸣兄弟二人便继续上路,往国都而去。”
“怪不得!”
想来,要是崔鸣这位崔家新任掌家人依旧在黄石县坐镇,崔定这厮也干不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
不对劲!
姜小鱼猛地反应过来。
那一夜,虽说是黄石县最混乱的一夜。
但除了县令的家宅外,其他黄石县的乡绅、商贾家中并未遭受到任何人的侵扰。
她要是那些强盗,首要的目标定会是黄石县内富庶的商贾。
士农工商,商贾排最末等。
乡绅,一般都是当地颇有威望之辈。
崔定虽说只是崔家旁支,但是清陵崔家对外向来团结一致。
这些个强盗又不是外来户,皆是黄石县当地的地痞,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专挑清陵崔家的崔县令下手?
“楚穆尧,你离开黄石县前,可有查看过那夜冲入崔定家中匪徒的口供?”
“没有。”
“为什么?”姜小鱼满眸不解,对上楚穆尧那双暗含笑意的黑瞳,她顿时心凉。
“你早就知道,那夜一切,皆是崔定自编自导自演,对吗?”
“原本只是猜测,直到今日,看到这消息才确定。”
姜小鱼美眸一愣。
他那夜便已经猜到,却什么也不问,什么也没做,任由着崔定草菅人命。
“你明明可以为崔夫人主持公道。”
“你可知崔定心仪的新任夫人是何人?”
“何人?”姜小鱼心中错愕更甚,“你连这都知晓?”
“崔定这么着急遣媒婆散播他要续弦的消息,只因为那女子肚中怀了他的孩子。”
“他要让自己的孩子能够名正言顺的诞生。”
“所以,他宁可自己背负骂名。”
姜小鱼眉头紧皱,“你既然都已经知晓,为何不阻挠?”
“姜小鱼,本王可不是庙里的菩萨,能够普度众生。”
“这一切也是本王离开黄石县后,本王留在黄石县的人才查到的。”
“你又怎知崔夫人不是甘愿赴死的?”
楚穆尧又扔出一击重锤,“听闻崔定将他名下大半家产改到其女名下。”
姜小鱼沉默许久,好半天才幽幽开口,“崔明珠知道此事吗?”
“这……本王就不得而知。”
他留在黄石县的人主要都是在盯着即墨云、刘荣以及刘荣带来的人,崔定的家事,只是顺手打探的。
他哪里会清楚崔明珠知不知道这些。
“你若感兴趣,本王可以派人去仔细查查。”
“不用了。”
姜小鱼无声嗤笑,“只希望有朝一日,我不会成为崔夫人。”
无尽的苦涩在嘴中蔓延,她盯着楚穆尧看了许久,他都未曾再开口。
不安的情绪在姜小鱼心底蔓延。
她抬眸,盯着楚穆尧宽厚的背影,久久未曾在开口。
她无法确定,楚穆尧是没有听见她的自嘲,还是听见后保持沉默。
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再问第二遍。
满眸春景,瞬间失去光彩。
姜小鱼垂眸,娇唇微勾,自嘲的笑着。
她在期盼什么?
泰银府东城门旁酒楼内。
即墨云一袭白衣与一袭靛蓝锦袍的刘荣同坐酒楼雅座。
刘荣端着酒杯,倚靠在窗前,盯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五哥,你确定楚穆尧会来此?”
“十有八、九。”
“他要是不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那便等着他继续抛饵。”
“咱们不能主动抛饵,引他上钩吗?”刘荣眼透焦急,“大姐在他身侧多留一日,我这颗心便难以平静。”
“只要大姐能回来,哪怕是舍掉些许在天盛国的暗桩,也是值得的。”
即墨云眸色暗沉,刘荣说的这些他都明白,但……
天盛国的暗桩,从筹谋布局,到最后落实,全都是大姐亲自操办。
他们根本不知道天盛国的暗桩到底有哪些。
以他对大姐的了解,已经能猜到几个方向,但她决计是不会同意他们这么做的。
“我有一种预感。”
“什么预感?”
楚穆尧会抢走他心中挚爱。
大姐心中那个念念不忘的黑衣少年很有可能便是楚穆尧!
不然,大姐为何会独独格外关注天盛国国事?
甚至从未对他们有所隐瞒的大姐,第一次,未曾告诉过他们关于天盛国的只言片语。
她在保护着天盛国的某个人。
只是这些话,即墨云决计不会同旁人道,哪怕是亲如手足的刘荣,“没什么,许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