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穆尧长这么大,他娘亲从未给他做过一顿吃食。
自打他有记忆起,他的衣食住行便是由管家安排,身边的小内官、亲随照料。
等他再大一些的时候,他便被娘亲送、入宫中当太子陪读,陪着太子一起练武、读书。
爹爹过世后,他历经艰难回到天盛国,娘亲并未怜惜他一路逃亡、奔波的艰险,直接将他送、入军中历练。
他这一路走来,得到的所有温情,全都来自于眼前的她。
他知道他不该沉、沦在这一触即破的假象之中。
但他还是忍不住的期盼着,哪怕是假的,他也想多拥有一些。
“明天,你还会下厨吗?”
楚穆尧想吃的态度,着实取悦了姜小鱼。
“如果有时间。”
她低头,望着手中空空如也的盘子,终是忍不住地问出口,“真有那么好吃?”
“勉强凑活。”楚穆尧死鸭、子嘴硬,“比县衙里的厨娘好一些。”
姜小鱼心头还未跃起的火花,瞬间就熄灭了。
“哐当郎当。”
用力的将盘子跌在一起,大步往外走。
今夜的黄石县特别的安静,街道上空落落的,除了天上的星星外,什么也没有。
即墨云拖着劳累的身子,缓步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黄石县今日的情况,比他预想中的好太多。
百姓的情绪虽有不安,但整体却都在楚穆尧的控制中。
哪怕身在南安堂的患者,在听到摄政王亲自坐镇黄石县后,也都平静了下来。
在高烧的煎熬下,他们依旧相信着楚穆尧一定会有办法救他们。
天盛国摄政王,名不虚传,乃天盛国顶梁柱石。
即墨云在给崔鸣熬完药后,又替他诊脉,“高烧已退,还需服药五日巩固。”
全身发寒的崔鸣,在听完即墨云的话后,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
崔鸣从未惧怕过任何东西,但在黄石县的每一天,他都在害怕着疫症。
未被感染前,他害怕着被感染;被感染后,他害怕自己的病情会突变。
这两日,他什么都不敢去多想,只想要活下来。
好在……
老天爷被未想收他的命。
崔鸣的视线落向即墨云从他手腕处收回的修长手指。
他记得即墨云从第一次给他把脉时,手上便未做任何的防护。
仔细想来,好像除了手上的面罩外,即墨云在南山堂给其他患者看病时,亦未再做更多的防护。
是防护用具不够,还是他本身就不需要?
如果是前者,那即墨云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仁者。
可若是后者……
“即大夫,眼下黄石县内情况严峻,您给病人看诊时,要多注意防护。”
崔鸣并不想怀疑即墨云,但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头种下,便会忍不住的生根发芽。
即墨云出现在黄石县的时间太巧了。
“多谢崔大公子关心。”即墨云收拾好他的药箱,起身告退。
在得知崔鸣被姜小鱼下了不能人道的毒药后,崔鸣便不再是他的目标。
以他对姜小鱼的了解,她的仇人,她更爱自己动手报复。
所以,他便不代劳了。
即墨云慢慢的往县衙大门走去,心里盘算着,该寻什么借口去找姜小鱼才能令楚穆尧不心生疑窦。
没走两步,便看到姜小鱼提着一个食盒,大步朝他走来。
“即大夫!”姜小鱼美眸一亮,“在这遇见你,实在是太好,省得我再跑一趟。”
“这是什么?”即墨云接过姜小鱼递来的食盒,凑近闻了闻,“好香。”
“是鸡蛋饼吗?”
“你这鼻子,好厉害!”
只是凑近闻一下便能知道食盒里装的是什么!
姜小鱼忍不住的将鼻子凑近食盒,用力的闻着,“我什么都闻不出来。”
不远处有个石凳,即墨云示意姜小鱼往那走,“劳姜姑娘等即某一会。”
他走到石登前,放下背着的药箱子,打开食盒,拿起鸡蛋饼,大口的吃起来。
姜小鱼发现,即墨云吃东西时的仪态和楚穆尧很是接近,他们吃东西时,让人瞧着就知道他们一定受过严格的礼仪培训,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子优雅。
这种优雅似是刻在他们骨子里一般,旁人根本学不来。
在这一瞬间,姜小鱼脑子猛地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竟然觉得即墨云、楚穆尧是一类人。
这怎么可能呢?
她被自己脑中闪过的念头而吓到了。
她怎么能有如此荒唐的念头!
“在想什么?”
姜小鱼猛地回过神,摇头,“没什么。”
“不怕即某了?”
“本姑娘为什么要怕你?”
姜小鱼白日里仔细地想了想,她好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供即墨云图谋。
她一个没钱没权没势的失忆孤女,唯一难得出手的医术,即墨云也毫不逊色,他能图她什么呢?
图她这人吧……
她现在是楚穆尧的宠姬,他都不介意,那她就更加不需要去介意。
她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她和即墨云、楚穆尧都是旧识。
且瞧楚穆尧、即墨云的初次见面时的反应,他两应该是不认识。
那她到底是如何同时认识他们两人的?
“你能告诉我,我是谁吗?”
这是姜小鱼现在最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
“你是……”
即墨云的话刚说了两字,便看到守在衙门外的衙役惊慌失措的跑进来。
那衙役一边跑着一边喊着,“王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
即墨云拦住他。
衙役认出即墨云,“即大夫,你,你松开,让、让我去找王爷。”
“走,咱们跟上去。”姜小鱼说完,扭头便追上去。
即墨云轻轻叹息一声,将食盒放在石凳上,拿起一侧的药箱,大步跟上。
“何事这般惊慌?”
“王爷!”衙役看到楚穆尧,立马倒豆子一般的快语着,“崔大人这些日子在县衙忙里忙外,始终未曾得空回家。”
“今日忙完,他想着离家不远,便想回家休息,明日一早再来衙门。”
“谁知,推开家门,发现血流一地。”
“好不容易从死人堆里翻出个活口,才知道,入夜之后,有一伙人杀入县令家中,劫走了他的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