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峰。
月上梢头,李傾柔独自依靠床前,静静的望着那当空皎月,怔怔出神。
嘴间偶尔倾世一笑,那绝美的脸庞即便如今有几点瑕疵也依然令人心跳加速,妖娆的身躯靠在窗前,更显妩媚,若是男人见了,必定血脉喷张,流鼻血而死。
或许已经过去一个时辰,可她还是站在那里,依旧望着入秋的零星,叹息、沉思。是在忧伤未来跌宕,还是在怀念过往云烟?
“你真的不在了吗,可我为何还是总觉得你就存在这个世上,而且,离我如此之近!”李傾柔轻叹一声,别过臻首,低声呢喃,“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
在李傾柔的心中,一直有个难以忘却的回忆,甚至连白絮儿都不曾知道,而这个从没被她说出口的秘密竟然跟随百年,从未对别人说过,只有她和她口中的他才知道。
那个遥远的江湖还是栖霞子的时代,栖霞子的登峰剑境巅峰无与伦比,只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江湖不是他说的算,因为他感受到了瓶颈,于是,栖霞子四处游历,企图突破这个阻碍他数十年的瓶颈,只不过,他还是没能做到,就被道尘一掌捏了个粉碎。
接下来的时间,栖霞子都在为汉升续骨,每年都会去山下寻一名骨骼惊奇的幼童,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汉升不死,而自己才能活下去。
栖霞子虽然本不是什么善良之人,这种烧杀抢掠的江湖生活早就扎根在他的心里,只是让他去对如此年幼的孩童下手,还是让他难以接受。
那一年,有个女孩 5岁,虽生于平常百姓之家,却难得天生一副狂骨仙体!道尘在她下生的那一刻便感应到了她的存在,等了她足足五年,最后,决定让栖霞子将其带上娑陀山。
栖霞子去了,那年,栖霞子48岁,距离他离开江湖已经整整八年时间,本已将心境磨练坚毅,以为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动摇带走孩子的决心,但是当他看到仅仅只有5岁的女孩时,他动摇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怜人的女孩,她只有5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悄悄的盯着眼前这个垂头散发的英俊男子。轻轻一笑,却风华绝代!只不过,玉有瑕疵,而她,生来双面!
小女孩缓缓转身,却并没有背对栖霞子,而是另一幅微笑面孔看向了眼前的陌生男子。连体婴儿!还是双面,双体,双狂骨!
“你是好人吗?”两个可爱的面相同时出声,歪着脑袋问向眼前的栖霞子。
栖霞子摇了摇头。
“你是来带我走的吗?”她又问。
栖霞子点了点头。
本以为她会害怕,但生来双面的历经磨难的她,却笑了,笑的是那么开心,仿佛将以往不能释放的笑容全都解放。
“太好了,终于有人肯要我了!”小女孩咯咯笑道,欢快的踮起四只小脚,偏偏起舞。
寒风中,那破烂的衣衫,显得是那么耀眼,甚至将栖霞子的双眼晃出了泪花。
“叔叔,我跟你走。”小女孩又是一笑,“不过,等我爸爸回来的时候,我还是要跟他走。”她一撅小嘴,歪头说道。
“他不会回来了。”
“不会的,爸爸说好要带我走的,他就快回来了!”双面女孩眉头一皱,有些不悦的看着栖霞子。在她心中,她还坚信,爸爸能回来,只不过她还不知道,她的父母早已抛弃了她这个异类,不知去向何处。
栖霞子沉默了,本以为能不费任何力气将人带走,但最终他还是融化在这小巷之中,怎么也下不了决心。
他不忍心将这孩子带走,她已经这么可怜了,不想让她再受打击,而且,她还这么小,又这么可爱漂亮,将来若是遇上个神医,说不定,就能分开身子,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你叫什么名字。”栖霞子平复一下心境,淡淡问道。
“我叫李傾柔。”女孩微怒,似乎不愿意再跟栖霞子多说一句话。
“我带你去找你爸爸。”
“真的吗?”小李傾柔听见栖霞子如此一说,顿时双面欢喜,高兴的跳了起来。可能是还不适用自己的身体,无法维持平衡,四双腿并不协调,一个趔趄,她便摔倒在地。
只不过年幼的李傾柔并没有像平常人家的孩子那般哭哭啼啼,仅仅伸手揉了揉摔疼的膝盖,便又是展颜一笑。
栖霞子牵起她的小手,说道:“闭上眼睛,你会害怕的。”
小李傾柔乖巧的闭上双眼,只不过,身后的另一面却依旧笑着,看着倒退的小巷,直到她开始发现那小巷慢慢远去,甚至开始出现在她的脚下,她才惊呼一声。
栖霞子也没有去理会她的惊恐,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如果你害怕,我现在可以放你下去。”
“不!我不怕!”小李傾柔一咬牙,脆生生说道。
栖霞子低头看向她,八年来第一次咧嘴大笑。
回到娑陀山,栖霞子便把李傾柔安置在山下茶馆中。小李傾柔当然嚷嚷着要找爸爸,一个劲的说栖霞子骗她,而栖霞子也只好用各种理由搪塞她,就这样,一晃就是几年时间。
当栖霞子再次来到茶馆,看着眼前几年来没有任何变化的李傾柔,不由得愁眉上挑,他知道,像这种连体人最多只能活个十几年,而如今身子越来越弱,体型却没有丝毫变化的李傾柔,不由得让栖霞子一阵担心。
这些年,他也未曾不给她寻良方,请名医,却也无可奈何。直到那一日。
道尘突然造访,让栖霞子心神恐慌。
“请前辈饶了她吧,她就快死了。”栖霞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说道。
李傾柔已经懂事许多,自然知道现在栖霞子在干什么,也自然知道这些年来他对自己的照顾,只是奈何如今自己只能卧在床上,动弹不得,稍一用力,便会全身胀痛,就如要将身体分离一般,难以忍受。
道尘没有理会跪倒在地的栖霞子,只是望向床上的李傾柔,微微皱眉。
“其实在她来这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揭穿罢了。”道尘开口说道,让心如死灰的栖霞子燃气了一丝希望。
“我道尘并非歹毒之人,这些年我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曾提起罢了,如今她姓名垂危,我本不该多管闲事,但念你多年没有二心,我便帮她一次。”道尘双手一负,缓缓说道。
栖霞子大喜,急忙用力磕了几个响头,便把李傾柔抱了起来。
“你为何如此帮她。”道尘转身,突然问道。
栖霞子一愣,久久没有说话,只是与李傾柔互相望去,相视一笑,便陷入沉思。
“是啊,我为何会这般,难道这才是我吗?”栖霞子摇头叹息,苦无结果。
当他回过神来时,道尘早已带着李傾柔不知去向。
那一日,道尘抱着一个双生狂骨仙体,最后一次踏上玉鸾花宗。
那一日,李傾柔一分为二。两具狂骨仙体,一具直奔造化仙境。一具,被扔下天幕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