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小心！”
糟糕，砸到人了。
杨公公简直欲哭无泪，皇上突然想来落华宫他自然随侍左右。本来想通报，皇上又实在觉得麻烦，那曾想刚走到门口……
——一枚墨玉棋子从天而降，正正好砸到了皇上的脑门儿上。
墨玉棋子成色极好，表面顺滑，砸到厉燚头上倒是不太疼。棋子顺着龙袍精美的花纹滚落在地，转了几圈就不再动了。
杨公公虽然有提醒，到底还是晚了。
他实在害怕皇上发怒，却只见皇上摸了摸额头，似乎愣住了。
但也没有发怒，而是弯腰把棋子拾起来。
杨公公只恨自己没有眼色，这种事儿怎么能让皇上来做？！
看见厉燚进来，纵使早有准备，昭和也觉得太倒霉了。本是随手一扔，没成想就砸到厉燚了。
这可摊上大事儿了！
她一脸紧张，连忙发问。
“可有伤着。”
“这能有什么伤？阿姐莫要担心。”
厉燚扶住了又想行礼的姐姐，倒是颇为无奈。
看着昭和坐在了软榻旁边，他便也坐在了另一边。
“这棋子成色不错，工艺也精湛，阿姐从哪儿得到的？″
厉燚手中把玩着棋子，语气也并非质问，而是真的颇有几分好奇。
昭和盯着软榻上刻的祥云花纹，用莫名的语气回答。
“谢大人送的。”
看着她垂下眼皮，神情也有几许落寞，厉燚当然知道是哪个谢大人。
当年他们之间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谢景明有没有决心娶昭和，谁也不得而知。
阿姐向来疼爱他，厉燚自然知道这件事。初成为太子那会儿，谢景明也看在阿姐的面子上，替他出了不少主意，他位置坐的才稳。
这两人算得上对彼此都有意，却没那么容易在一起。
谢景明帮了他很多，厉燚也给了他想要的位置。可若说实话，厉燚其实并不喜欢他。
——这人心机太重。
因而本来谈话到这儿就该结束的，可是想到阿姐如今年方十九，却还是孑然一身，他不由替谢景明说了一句。
“前些日子上朝时，有大臣针对你，他替你说了话。”
说完厉燚就后悔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后悔，只是觉得如果是他们真在一起了，对自己来说未必是个好事。
可为什么不是好事呢？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幸好昭和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眼皮微颤了颤，像蝴蝶展翅欲飞。
多余的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到这里关于谢景明的讨论总该结束的，可厉燚也不知怎么回事，他的嘴仿佛不受他的控制了。
“阿姐，你会嫁给他吗？”
明明不是多么重要的问题，可问出的这一刻，厉燚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心猛的提了起来。
又是良久沉默。
“不会。”
昭和还是回答了，声音听起来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可厉燚敏锐的感受到她平静面容下微微的气息不稳。
这也没什么了。
听到答案的那一刻，厉燚依旧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猛然放松下来。他这才发现，后背已经微微汗湿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婚姻虽然需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他们的父母都早早死了，皇亲国戚也都死了个一干二净，阿姐自然不需要再听从谁的。
他敬重阿姐，那么她就是有实权的公主。婚嫁又不需要听从别人，本身又去和亲过，那么接下来她想嫁给谁就嫁给谁。
不想嫁就不嫁，养几个面首玩儿也行。
为什么他隐隐不希望阿姐嫁给谢景明呢？
——或许是因为他觉得谢景明心机太重吧。
没有多想这个问题，厉燚匆匆略过。
昭和也当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
“听说姚太傅现在跪在宣政殿外，求你给他个公道？”昭和面上带了几分自责，“终归是一品大员的女儿，我当时不该惩罚那么狠的。”
“阿姐莫要担心，他女儿冒犯了你本该受罚。王弟刚册封你，他就跳出来找事，或许本身就不是因为他女儿受罚的事，只是因为朝局上的一些派系斗争罢了。”
厉燚想让昭和宽心一些。
同时心下也止不住冷笑，这姚太傅往日就是崔石崇的一条狗，想必今日这举动也是受到他的指示。
却还要劳烦阿姐惊吓，真当他不敢打击崔氏一党不成？！
确实官居一品，也不过是先帝提拔，如今还能剩几分实权？
＊
正是中午。
姚乐章跪在宣政殿外。
虽只是春日，日头却也有几分浓烈。他的额头上不断滚落下豆大的汗珠，紫色朝服都被洇湿了很大一块儿。
他咬了咬牙，只口中对宣政殿外太监道：“皇上什么时候才肯见我？″
佟公公老神在在，不卑不亢的回答。
“咱家也不知呢，这会子皇上许是睡着了。不若大人出宫等消息？”
不出所料姚乐章拒绝了，坚持继续跪着。
佟公公瞧了，心里冷笑。
皇上自然不再休息，但也不在宣政殿内了。
之前皇上已经说了很多次让他先出宫回府等消息，他还坚持跪在这里，当真是倚老卖老，比他们这些没根的太监还没眼色！
皇上离开前说的那句话，他可是听见了。
——“姚太傅竟然想跪，那便跪着吧。”
这姚大人也不知道图的什么，又不是抄家灭门的惨案，到去皇宫里咄咄逼人了。
殊不知姚乐章此举还真不是受人指使，他是真心想替女儿伸张冤屈的。
他也不是多爱这个女儿，只是姚琴芝出生时天有异象，宝华寺住持还特意前来批命。
——“命中极贵，紫气东来，这竟是天生凤后之相。只是年龄过于幼小，承担不了这么重的命格，怕是最好送去别的地方，待长成时再回到京城最佳。”
宝华寺一直跟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里面的大师都是修行多年的，姚乐章自然相信。
果不其然，老来得女后他官位不断升迁，不过短短三年便从五品给事中升到了三品都察院左御史。
要知道，他已经停在五品的位置上20年没动过了啊！
他心中更加相信，急忙把女儿送到了别的地方。又怕自小不跟他亲近，紫气不能再帮助他的仕途，他还时常去看望。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