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昭和,但不是厉昭和。
*
在“婚前焦虑症“的作用下昭和很难入眠,所幸都白羽那厮调香是有真手段的,在香熏球的帮助下她还是勉强睡着了,只是不大安稳。
睡前她犹豫再三还是吹灭了大部分蜡烛,只留下了靠近榻边的一两支散发微光。民间其实有关于蜡烛的说法,大婚之前点这么多也不好。
今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今晚也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勉勉强强昭和睡到半夜,睡眼朦胧中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在床边站着。她闭上眼复又睁开……
——还站着。
不是梦!
昭和魂儿都吓没了,一面抽出枕下的匕首,一面一个扫堂腿飞过去,顺带着还准备大分贝尖叫一声。
“……是我。”厉燚捂住了她的嘴,昭和闻声放弃了咬他的打算。
深夜造访,来者不善?月黑风高,适合杀人?昭和的脑洞逐渐歪到一个奇怪的方向,越想越觉得还是大叫一声比较好。虽然在对方的地盘上,真要杀她叫了可能也没什么用,最多是画眉陪她一块儿去死。
那……还是别叫了叭。
“阿姐……不!你不是我阿姐对不对?不!你就是我阿姐,但你不是厉昭和!”厉燚语无伦次,情绪有些失控。
他问过了在冷宫待的时间比较长的人,其中不少跟昭和接触过的都说她某段时间性格大变,说的严重点……恍若两人。
厉念华被驱逐出宫时也曾经说过真正的厉昭和早就死了,虽然当时厉燚就有所猜测,但那时的情形有可能是厉念华离间他们的姐弟情。
怪力乱神之说,他又怎么敢肯定呢?
昭和:……
这是发现了?她突然掉马了?这么突然?瞧把孩子刺激的,说的这都是什么。
离和亲没剩几日了,马上就能换个新地图了。昭和自然不愿再生是非,于是失口否认。
“王弟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的神情似困惑极了,睡眼惺忪的双眼无辜的瞪大,显得天真而残忍。
反正她不承认,在现在这个当口正需要她联姻,厉燚不会拿她怎么办。
厉燚不相信她听不懂,他靠坐在榻边,卑微的仰视着她。极其细微的光线显现出她的眉眼,不再充满信任,也不再温和的拍拍他、哄他入睡。
“……对不起。“他嘴唇嗫嚅了几下,只蹦出来这么一句话。”对不起。”
然后又重复了一遍。
厉燚坐在地上,双手抱住她的腰。这一刻他脆弱极了,不像帝王,倒像是个懦夫,无声的痛哭着。
把毕生眼泪都奉献给了这张床。
“别哭了。“眼瞧着今晚是睡不成了,昭和捏了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汹涌的躁意袭来,只想把这个乱嚎的玩意儿敲死。
迟来的道歉比厕纸还没用。
早干嘛去了?
虽然都在互相利用叭,但昭和自问多多少少付出了点儿人性。如果双方处境变换,昭和大约会犹豫加挣扎加不舍个几天,道上千八百遍歉……再让他去和亲。
至少……把挣扎的过程表现出来,给对方一种亲情存在过的错觉啊。
而不是像现在厉燚对她,三秒就敲定了帮她焕发第二春。住进宫里这么些天了,也没见他过来慰问一下,说个好话。
比她还冷血。
啧啧,真是可怕,无情帝王家啊。
还好本来就要去楚国,这个联姻计划也算是她跟都白羽的假成亲计划,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要不就厉燚这般不靠谱的亲情,她都害怕自己要第二次被卖到大月。
乌丸硕的左帐大阙氏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女人就是个疯子。非要拉着她搞百合不说,她不同意还要杀了她。
要是再被卖到大月,她跟左帐大阙氏必须要死一个。或者也不一定,那女人多半会选择跟她一起殉情。
昭和越到头越懒得装,对厉燚的态度越来越随意。人家在这里真情落泪,她在这边想东想西。
发散了好一会儿思维,昭和才被迫营业。“怎么了?”她的态度带着某种诱哄,轻轻拍了拍猎物的脊背。
强壮的猎物实则不堪一击,成功的上了套儿。
“我知道,你不是厉昭和……”厉燚成功的被安抚住,只有发红的眼尾和起皱的床单暴露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看样子是真发现了,估计还有证据。昭和一时没有回答,思考着怎么糊弄过去。
然而她这样的沉默对于厉燚来说像是某种鼓励,“你是这世界上第一个真正爱护我的人。不是出于血脉,不是出于亲情,而仅仅是因为我本人……”
“你甚至……甚至早就在石桌上写下了真相,你从不忍心欺骗我。”而我却总是利用你。
石桌?石桌!
怎么把它忘了?
昭和一拍脑门,终于想起了自己之前干过的蠢事。在远嫁大月之前,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一直以为很快就能回家。
在异时空里来了一遭听起来还是蛮酷的,她想留下一个类似“ⅹxx到此一游″进行留念,又嫌这个太土。于是选择更加中二的”我是昭和,但不是厉昭和。”进行个性上的升华。
当时想着千古流芳,自然就刻在了石桌上。
当然别人看了也不一定能看懂,只有厉燚这种心中早有怀疑又脑洞大开的才会认为那是昭和早就留下的暗示。
其实啥也不是,刻完了昭和就忘了。
此时她强忍住想打哈欠的冲动,准备等厉燚自我感动完继续睡觉。在魏国的业务反正快完了,在夜晚她实在是不想营业了。
装累了。
在飘渺的月光下厉燚没发现她眼皮已经耷拉起来了,“……要么假死脱身,要么找人替嫁。”
厉燚这么一句话彻底让昭和惊醒了,你玩真的?真不怕被发现?是真想道歉悔过了?
可不行,这是破坏她的计划呢。
厉燚怎么就这么真情实感了,可能大概也许是因为太缺爱了?本来他以为昭和对他的所有爱护和纵容都是源于血脉亲情,阿姐叫着叫着,他就觉得是应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