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一点儿亏都不吃啊。
“都白羽。”
这是昭和陷入沉睡之前听到的最后的话。
……
“公主，荣敏公主——”
昭和隐约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眼皮猛然颤动了几下，双眼才缓缓睁开。
这里已经很靠近山下了，她靠坐在一棵巨大的桦树后，身形被完美的隐藏了起来。
她缓缓扶着树从地上起身，都白羽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天上的火烧云一片灿烂，暮色四合，倦鸟归巢。
竟已经到黄昏了，方才的一切都像一场梦一般。
他说，他叫都白羽。
然而看见她的宫女太监大声呼叫，“昭和公主在这儿，找到了，找到了。”
还有袖中的匕首不翼而飞，彻底打破了她关于这是梦的美好猜想。她现在神清气爽，身上也没有哪里不适，除了匕首也没有丢什么东西。
但是她很肯定，她睡着的很不正常。
厉燚遇刺，自己正趴在一个危险人物背后，她再怎么困也绝对睡不着。
趴在他背上的时候，总是能闻见他头发上的清香，当时她还觉得是某种不知名的皂角，这种味道她从来没有闻到过。
现在想来，恐怕是特制的迷药。
这人用来洗头，就不怕把自己迷晕吗？
真是惹上了一个危险人物啊。
“宫里怎么样了？”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要是厉燚死了，魏国再无利可图。
他还不如待在大月呢。
“六皇子……意欲煽动一批大臣在宫中称帝，陛下赶去的及时，乱子很快就平息了。”
找来的太监宫女都很谨慎，视线只敢停留在昭和的鞋面上，再不敢往上撇一眼。
公主现在狼狈，若是他们盯着不放，几条命可要掂量掂量。
昭和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找她的人里没有侍卫，她也没有再问。
恐怕都被厉燚派去执行任务了。
“陛下说找到了您之后，让您入宫拜见。”
今夜这件事还没完，不知明天京城里会少了哪几户人家，她也不必再入宫了，赶紧回公主府才是上上之策。
“今日实在是太累了，我要先回公主府，明日再说吧。”
小太监蹑嚅了几下，还是没有再劝，他是杨有福的干儿子，平常听干爹说了不少这位公主跟陛下是如何相处的。
干爹这回派他来只强调了一句：万事要听荣敏公主的。
也不知道那迷药是用什么制的，她睡一觉起来，身上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太监们抬了顶轿子，她也就坐上去了，到了山下再换马车。
宝蓝色的软轿越行越远，昭和先前靠着的树下忽然有一个人现身，正是方才不知所踪的都白羽。
“大魏的荣敏公主吗？早知道四年前一鼓作气把魏国都城打下来，说不定现在孩子都有了。”
都白羽懊悔不已，现在魏国没那么好打了，早知道当年那个老匹夫死的时候，自己就不回去奔丧了。
他把玩着手心精致又锋利的匕首，毫不在意锋刃上的黑色污迹，指尖腾挪几次，他摸着匕首上镶嵌的宝石笑了。
这算是定情信物了吧。
……
“公主，公主，你……可算回来了。”
月桂拉着话梅一直站在大门口，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还是等到公主了。
月桂担心极了，猛然扑到昭和身上，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昭和爱怜地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淡淡的看了一眼站在月桂身后的画眉。
画眉会意的上前压低声线，“六皇子逼宫，贾光禄大人是内应，皇上现在派金吾卫等挨家挨户搜查三皇子和六皇子党余孽……”
这位六皇子，居然想玩儿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
可惜没有认清楚谁是螳螂谁是雀。
月桂依旧把头深埋在昭和的怀里，哭的一抽一抽的。昭和掏出了袖中的帕子，却没有递给月桂，而是递给了…
画眉。
画眉立刻惊惶的藏起了双手，闭口不言。
“把手擦的干净些，去洗洗手再过来。”
昭和本来想罚她的，但想起来，她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而自己也是第一次杀人。
画眉飞速的接过帕子，在宽大的袖口里把指甲残留的血迹使劲擦拭干净，匆忙的告退。
今天昭和去参加春猎谁也没带，画眉跟月桂怎么劝都没用。而画眉也确实不是很想去，她还有事要处理。
当她这双手掐上那烂赌的爹脖子上，少时的挨打责骂仿佛都不存在了。没了这么一个混账爹，娘也不会那么辛苦了。
弟弟妹妹再也不会听见他琢磨着把谁卖到哪家妓院赚的钱更多。
这一刻，她甚至有些可惜。
童年的阴影是那么大，即使这么一个人已经因喝酒瘦成竹竿儿，她还是怕。
酒里的迷药下足了分量，不用担心人会挣扎，但也可惜让他死的这么安详。
没有一个地方不看重权势的，她是最受盛宠的昭和公主身边大宫女，她杀了人也不会死，也不会坐牢。
哪怕是弑父的罪名。
既然借着昭和的势，那她以后只能是昭和的人。
把一切都处理好，她仔细的洗了手。但是才洗到一半儿，宫里突然生变，月桂拉着她在大门口等公主，她也只能过来。
画眉一直把手藏在袖子里，但是那味道还是让昭和闻见了。
毕竟昭和都闻了一天了。
画眉退下之后，月桂终于从昭和怀里起身，一抽一抽的对昭和说。
“奴婢逾越了，请公主责罚。”
昭和闻言安慰道：“我又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你这丫头分明是担心我，罚了你还不是我心疼。”
月桂可算破涕为笑，“公主坏透了，出去围猎也不知道保护自己。”
昭和抚正她因噌在自己怀里而凌乱的一缕头发，“瞧瞧，都哭成小花猫了。”
月桂这才想起来，公主还满身狼狈，沾了尘土的衣物还没换呢。
“公主也不嫌身上痒，怎么还不说要沐浴？”
昭和装做忧郁的叹了一口气，“谁让有小花猫趴在我身上呢？”
说话间昭和隐约听见了府外兵戈声，求饶声，以及刀刺破血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