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
呕哑嘲哳的声音一出口,昭和自己先吓了一跳。她的喉咙干涩,发声时像离了水的鱼,艰涩而又难听。
她以为发出的声音很大,其实也就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当然也就没有人应。
昭和眯着微微肿胀的眼皮去瞧窗外,天光大亮,鸭蛋黄一样的太阳在正中央大放光芒。
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怎么没人近前伺候。
她单手撑在身下,勉强从榻上坐起来。这一坐起来之后,昭和才惊觉浑身上下哪里都酸痛。忍着头痛欲裂的冲动,她不禁又思考了起来——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喝了一点酒,然后又喝了一点点,最后又喝了一点点。然后……然后呢?
昭和边思考边打算去不远处的矮几上倒一杯茶润润喉,她只穿素白的里衣,未着足袜。甫一下地……
——″啊!“
尖锐而短促的喊叫从昭和嘴里发出,她的脚下踩到了柔软的东西。一大早头脑还不甚清醒,这种糟糕的触感简直堪比午夜惊魂。
“怎么了?“
都白羽一脸淡定的从榻边的地上坐起来,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方才昭和就是踩到了他的肚子才惊叫的。
他揉了揉额头,表情一脸无辜。都白羽外衣直接失踪,里衣潦草的穿着,随便哪一个角度都能看见他大敞的胸膛。
他不止衣衫不整,那副秋月之貌也狼狈不堪。青黑牢牢的盘桓在他的眼底,脸上居然有胭脂擦过的痕迹。
这一切映入昭和眼中,她心中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想。她视死如归的低头扫视整张床榻,角落里团成一团的……可不就是都白羽的外衣。
让她思考一下。
外衣本来在都白羽身上,现在在她的床榻上。胭脂本来在她脸上,现在在都白羽脸上。她很累,都白羽瞧着也很累。她睡在床榻上,都白羽睡在床塌下。
挺公平,好像没什么不对……个屁啊啊啊!
哪儿哪儿都不对!这一刻,头痛欲裂不重要,没人进来伺候不重要,重要的是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没发生什么,她浑身又疼又累,纯粹是昨夜上蹿下跳累着了。她赏月时睡在都白羽怀里,当然紧抓着人家不放,无奈之下都白羽只好被她牵着手睡在榻下。
“昨夜……发生了什么?“
昭和艰涩地问出口,生怕一觉醒过来整个世界都变了。希望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要不然其中牵扯到的利益纠葛可实在是太多了。
“就你喝醉了酒,然后……”都白羽倏忽停住,就当没看见昭和期待的眼神,转而反问。“你不记得了?“
记得了我还会问你吗?!
奈何有求于人,她只能尽力有耐心一点。″不记得了。”
都白羽随即认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既然昭和不记得了,剩下的可不是任他瞎编。
“你昨晚……”他又是停住,吊足了昭和的胃口。眼看着昭和要忍不住打他了,他才组织好措辞,又缓缓道来。
“你一直说喜欢我,要跟我回楚国。我让你再考虑考虑,你还口口声声非我不嫁。我一说让你再考虑一下,你就不停地打我。非让我喊你‘昭昭’,后来还让我喊你′娘子’……”
“真的?”
“真的。“
他说的真情实感,昭和一个字都不信。她确信自己的内心没有这么变态,不过会不会趁酒醉把都白羽…就不一定了。
毕竟色欲熏心,容易使人丧失理智,很难说她心里没有点儿想法。
看他这回答应该是没有发生,他们之间没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就好,事情的真相昭和也不想再问了。总归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她酒品可不好。
“你怎么会在这儿?“
“昨夜你非要缠着我,都要就寝了还非要拉着我。我总不可能真上公主的床,只好在榻下屈就了。”
昭和不想相信,但直觉告诉她这次都白羽说的是真的。要不然也无法解释他是怎么堂而皇之的在这里而没有遭到侍女的驱赶,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已经日上三竿还没人过来。
恐怕那些下人都觉得他们在做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故而不好打扰。
她踩在地毯上走了几步,缓缓伸了一个懒腰。脊背附近的肌肉完全的伸展,连带着全身得到了放松。
并没有哪里太过酸痛。
浑身这么累,应该就是发酒疯发的。她赤足踩在奇异的暗红色花纹之上,地毯上柔软的羊毛顺势凹陷了下去。
她的脚很白皙纤瘦,只有小脚趾微微圆润,因为受凉而蜷缩在一团,犹如一颗糯粉的珍珠。她的脚踝纤细,整只脚与狰狞的红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显得白的惊人。
都白羽盯着,脑子里没别的想法。一晚上过去增长的眼力见儿促使他把昭和的绣鞋拎了过来。
“穿上吧,地上冷。“
要是阿七在这儿肯定会感叹主子追妻之路漫漫,可现在他没在这儿,而是不那么光明正大的在回廊里来回转悠。
回廊里他鸢色的衣角翻飞出残影,直看的身旁的画眉眼晕。
“你瞎转个什么劲儿?“
画眉还是忍不住开口,一来实在是见不得他这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二来也借此平复自己内心的焦急。
鸢色的衣角可算停住了,衣服的主人吃惊的望着她:“你在对我说话?”
阿七这份吃惊不是装的,主子在这住了好几天了。他也自然留了下来,平常经常与画眉见面。但二人在一处时往往静默无声,谁也没有主动说什么。
阿七本性是个话痨,但也要分人。画眉于他还陌生的很,纵使他有一肚子的话也不可能说与她听。
不过此时他心里实在是焦急,也不管熟悉还是陌生,总归要找个人分担这份焦急,跟他一同竖着耳朵听卧房动静的画眉就是个很好的选择。
也不等回答,他又道:“我们什么时候进去?“
阿七是暗卫,平日里脏活累活很多。主子的房里事不归他管,更何况主子也没什么房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