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后，帝都的大雪足有尺余厚。
这本该是瑞雪兆丰年的景象，黎阳心里却不由生出一丝怜悯与担忧。
大秦的乞丐与后世的乞丐，不可相提并论。
后世的乞丐更多的是一种职业，现世的乞丐却只是为了苟延残喘，多活一天而已。
这么大的雪下了一夜，气温骤降，恐怕帝都中即便昨夜没有冻死之人，接下的日子也一定会“路有冻死骨”。
“嘉嘉，今日没事，你先在府中休息一日！”
“等我忙完，再好好陪你！”
“好哒！”
孚嘉美眸一眯，笑着回了黎阳一句，同时还把双手搭在黎阳肩上，迅速在黎阳的脸颊吻了一下。
不得不说，孚嘉这小妮子，是越来越大胆了。
不过黎阳喜欢！
“我去一趟宫里！”
“下午回来，陪你一起吃晚饭！”
黎阳在孚嘉额头轻轻一吻，柔声回了一句，随后二人相拥片刻，黎阳便辞别孚嘉，出了宗人府，朝着皇宫走去。
一路上，昨夜的大雪竟是被清理了不少，这么效率的清雪行为，颇让黎阳感到几分好奇。
“看来，这兵马司也算做些利民的好事儿！”
黎阳走在清冷的空气中，望着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一时间有种欣慰感。
只是，还没等他走出多远，争执、呵斥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黎阳眉头一蹙，快走几步，站在十字路出口，转眸一瞥，竟是见三个兵卒，正围着一位褴褛老叟。
“老不死的，我们给你清雪，你就得给钱，哪有那么多废话？”
其中一个大头兵很是霸道地说道。
“兵爷，这门前雪，我自己扫得，就不劳烦几位了！”
“昨夜骤寒，天降大雪，老朽实在伐不得薪，赚不到钱，我真的没钱交这清雪税了，你们就让我自己扫吧！”
那老头儿哆里哆嗦地对着几位大头兵哀求道。
黎阳看得出来，他不是怕的，而是冻的。
看到这里，黎阳似乎明白些什么了。
感情这干净的大街，不是白白得来的，而是一家一户交了钱，兵马司才这么做的。
清雪税？
黎阳还真没听说过！
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竟然想出了这样的馊主意，还真是什么钱都敢挣？
不得不说，他的脑洞也确实够大！
“给脸不要脸！”
“我们帮你清雪，只要五文钱，你还嫌多？”
“雪都扫完了，你说交不起钱，早干什么去了？”
“今天这钱，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另一名大头兵，放下手中的爬犁绳儿，冲过来一把扯着老叟的脖领子，厉色威胁道。
也不知是他的力气太大，还是那老叟的衣服太旧，还没等将那瘦弱的老叟拎起，“呲啦”一声响起，老叟的衣服竟然被扯出一个大口子。
干枯、黑黄的皮肤露出，老叟不由打了个寒颤，紧接着那双老眼便流出两滴浊泪。
也不知是因为惧怕无奈，还是心疼自己的衣服。
“大爷，我求求你们了，我真的没钱交这清雪税了！”
“噗通”一下，那老叟竟是直接跪倒在地，一手捂着破烂的衣服，一手拉着兵吏的裤腿儿，苦苦哀求。
看到这里，黎阳压抑的怒火，终于再也忍不住了，腾的一下，瞬间填满胸腔。
快步走到胡同里，抬起巴掌，挨个抡了过去。
一连串响亮的耳光响起，所有人一时间都蒙了。
“老伯，你先回去，这里的事，交给我处理！”
黎阳看都没看倒在地上的几名大头兵一眼，暗中摸出一锭银子，迅速塞进了老叟手中，顺便柔声安慰了一句。
“官爷......？”
老叟感到手里异常，低眸一看，竟是一锭十两的银元宝，顿时满脸惊恐地看向黎阳。
“放心，我是九江王，你不用怕！”
见老者惶恐表情，黎阳急忙低头附耳，轻声回了一句，随后顺势将那老叟推入门中。
“光天化日，欺压百姓，强取豪夺，不给你们一点儿颜色，真当这帝都是你们兵马司的了？”
话音一落，黎阳揪起三个被打蒙的大头兵，又是一人一个大巴掌扇了过去。
“你们几个是哪城兵马司的？”
“指挥使是谁？”
黎阳双眸寒光冷厉，瞪着三人，沉声问道。
“我们是东城兵马司的！”
其中一人暗暗观察了黎阳一番，见黎阳衣着不凡，容貌俊逸，气势逼人，便觉得黎阳不简单，于是喉咙滚动几下，怯怯地回了一句。
“五城兵马司都在干这事儿？”
黎阳眉头一皱，继续问道。
“是的！”
“这十余年，每逢降雪，都会有兵马司出面清理，依雪势大小定价。”
那大头兵继续回了一句。
“我见你们这车子里的雪分为两部分，可是有什么讲究？”
黎阳瞥了一眼旁边的大爬犁，不由好奇地问了一嘴。
硕大的木箱中，一半是干净的，一半是脏的，难道这雪运走了还有别的用处？
黎阳不由有些好奇。
“回大人，这脏雪是运出城倒掉的，净雪是运往城北九凤山庄的。”
说完这句话，那大头兵微微抬眸，观察着黎阳的神情变化。
“九凤山庄？”
“那是什么地方？”
说真的，黎阳在帝都生活了二十年，还真没听说过城北有什么九凤山庄。
“大爷您不知道？”
“那是小国舅爷的私家庄园，每年都有冰雪盛宴。”
“这雪自然是小国舅爷要的！”
眼见黎阳竟然连九凤山庄都没听过，便觉得他不是什么大人物，一时间语气提升了不少，胆量也渐渐回来了。
“啪！”
就在对方想要起身之际，黎阳又是一个大巴掌呼了过去。
这些个兵吏，果然是见人下菜碟，一个个都是仗势欺人、欺软怕硬的货色。
“你们几个给我记住了，我是九江王黎阳！”
“回会去告诉你们兵马司的主子一声儿，三天时间，帝都的雪他若是不免费给我清理干净，我就让他拿着扫帚天天扫雪。”
“收的钱都让他都给我一分不少地退回去，他若是不退，我就让他倾家荡产！”
冷冷地瞥了几人一眼，黎阳便转身离去。
他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他一个人肯定管不过来。
此事存在了十年时间，要说秦帝不知道，打死他都不信。
秦帝之所以没管，是因为管不了。
小国舅爷？
那不就是凌从道的儿子么？
还搞上冰雪大世界了？
黎阳既然遇到了，自然不会放任不管。
一场雪五文钱？
这还是小门小户，稍微大一点儿的，岂不是要几十文？
帝都数十万百姓，十万余户，全部收缴上来，至少百万钱，也就是一千两银子。
一场雪一千两，一个冬天要下多少场雪？
平白无故收入万两白银，还真是会剥削！
另外，黎阳估计，他这个九凤山庄搞什么冰雪盛宴，估计也不是白白给人看的，肯定又要大收一笔。
那些趋炎附势的官员，怎么会不趁此机会孝敬一番？
“蛀虫，老子既然回来了，肯定不会让你们好过！”
“你扫雪收钱？”
“老子扫雪给钱！”
“看看到底谁耗得过谁？”
“你有冰雪盛宴？”
“我也有冰雪大世界！”
“你收门票？”
“老子免费！”
“妈的，看我怎么搞你！”
黎阳快步朝皇宫走去，心里已是想出了一条妙计。
虽然有些费钱，但是他不在乎。
谁让黎阳现在就钱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