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陆亦淮在车里坐了很久。
手机停留在通讯录的界面上,他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拨了出去。
“父亲——”
电话那边,暴怒的声音传来:“你这个不孝子,你眼里还有你老子?”
沉默地听完那边的咆哮,陆亦淮平静开口:“我想求您帮我一件事。”
“求我?求人就这个态度?你给我滚回来!”
凌晨两点,陆亦淮才从老宅走出来。
父亲的责骂和母亲的哭泣言犹在耳。
但是不论如何,能够挽救阮氏的资源,他终究是拿到手了。
答应阮白云的事情,他不想食言。
拿着银行签好的合同,陆亦淮一路驱车狂飙赶到了阮氏,然而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旋转吊灯下,傅靳沉带着两个律师,正在和几个董事交谈。
昨天对陆亦淮破口大骂的刘董握着他的手,欣喜若狂:“傅总,这次真是多亏您了!感谢您对阮氏的相助,我们阮总知道了,一定感激您的!”
傅靳沉微微蹙眉,抽出手来,声音很淡:“不用了,应该的。”
阮白云那个女人,把公司看得比命还重要,于公于私,他都不会不管。
至于感激,他就不奢望了。
她现在躲着他都来不及。
两个律师已经带着合同去详谈,傅靳沉急着有事,抬腿要走,眼光忽地和门口的陆亦淮对上。
空气静默了一瞬。
刘董也看见了他,连忙喊:“陆助理,公司的事情傅总已经帮我们解决了,还不快谢谢傅总?!”
陆亦淮垂眸,恭恭敬敬地弯了弯腰:“多谢傅总了。”
“谢什么?”傅靳沉迈腿走近他,神色染着几分挑衅:“身为丈夫,替妻子打理公司,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他冷着脸,将‘妻子’这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陆亦淮不蠢,他知道,傅靳沉这是宣誓主权。
他抬头,神色如常,不卑不亢:“傅总的家事,不敢过问,但身为阮氏的员工,这声谢谢,请傅总务必收下。”
牙尖嘴利,果然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但是他想跟自己抢女人,怕是还嫩了些!
傅靳沉扯起嘴角,冷冷一笑,大步离去。
待他走后,刘董几个终于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傅总还是个重情重义的人,阮总外面那么多花边新闻,他竟然还能沉住气来帮阮氏,不亏是傅家的接班人!”
说着,几人上下打量了陆亦淮一眼,眼中有不屑,也有鄙夷。
这一切,陆亦淮都已经习以为常。
他将手里的合同撕碎,扔进垃圾桶,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阮氏发生的事,阮白云还不知情,她做了一上午检查,刚刚才回到病房。
还没坐下,门口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谁?”阮白云有些好奇:“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个陌生女人正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个袋子,朝里四处张望:“是阮小姐吧?陆先生给您点了餐,麻烦您签收一下。”
她住院这段时间,饮食都是由陆亦淮安排的,但他很上心,每次都是亲自送过来。
或许是这两天阮氏出了事,他太忙。
阮白云没有多想,走过去签收了。
折腾了一上午,她也确实有些饿,很快就风卷云残地吃完饭,躺上床休息了。
次日傍晚,陆亦淮来看她。
阮白云注意到,他眉宇间的愁云似乎轻了许多:“是不是公司的事情有转机了?”
陆亦淮低头给窗台的花浇水,闻言顿了一下,很快点头。
“真的?!”阮白云欣喜地坐起身,瘦削苍白的小脸上难得多了几分红润:“亦淮,真的是麻烦你了……”
“不是我。”陆亦淮停下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会,淡淡道:“是傅总找人来公司帮忙的,如果要感谢,你应该去感谢他。”
阮白云脸上的喜色倏地僵住。
傅靳沉出手挽救了阮氏?
“怎么会是他?”阮白云蹙起眉,心乱如麻:“我本来以为……”
她本来以为,阮氏这次遭遇的危机,其中有傅靳沉的手笔。
可是,如果是他出手让阮氏深陷水深火热之中,这个时候为什么又要出手相救呢?
傅靳沉到底在想什么?
还是说,这一切的背后,还隐藏着别的目的?
这一夜阮白云睡得很不踏实,反反复复想着许多事情。
次日清晨,她起得很早,打车来到了傅氏集团。
总裁办公室内,傅靳沉正侧对着门在打电话,清晨的阳光打在他的肩上,男人的侧脸冷峻锋利,陌生又熟悉。
听到脚步声,傅靳沉回过头来,看到阮白云,眼底浮起晦暗不明的光。
几天不见,她好像又瘦了不少,下巴苍白晶莹,看起来风一吹就会倒似的。
“先挂了。”傅靳沉收起手机,转身看她:“感谢的话就不用……”
“你想多了。”阮白云平静地打断他。
傅靳沉眉头一皱,不太明白她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你甩一巴掌再给颗糖,就继续吐着舌头对你摇尾巴的傅太太吗?”她神色惨淡,唇角挂着丝丝嘲讽:“傅靳沉,你这些手段,对我已经不管用了!”
先故意给媒体放料,把阮氏闹到不可开交,再出来收下尾,就期望她能既往不咎了?
傅靳沉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阮白云,你在胡说什么?!”
阮白云凄然一笑:“我胡说?你以为你帮了阮氏,我就会屈服?不可能!”
傅靳沉脸色紧绷,幽暗的眼眸中已有怒火狂涌:“你到底识不识好歹!?”
“我只是太有自知之明了!”阮白云声音发颤,死死看着他:“傅靳沉,之前我那样求你,你都不肯帮我!现在突然出手,真当我是傻子?!”
这话如暴雷,击中了傅靳沉的心脏。
他神色骤变,猛地上前,狠狠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在墙上:“阮白云,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帮了阮氏,就换来你这样的态度?”
阮白云冷冷一笑,心如死灰:“你不是在帮我,你这么做只不过是想给江芷林出气,你就是想看着我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开心取乐罢了!”
她居然是这么以为的?
这个该死的蠢女人!
傅靳沉眼中闪着狂怒的火星,转身一脚踢翻了椅子:“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阮白云瑟缩了一下,很快就倔强地昂起了头:“不是吗?”
往事一幕幕如同走马灯在脑海闪过,她竭力平静,声音却依然微微发颤。
“不是的话,你为什么不爱我还要娶我?不是的话,你为什么要用江芷林羞辱我?不是的话,你又怎么会舍得我走到今天这副地步?”
字字句句,都让傅靳沉的理智濒临崩塌。
可是,他竟找不到语言反驳。
心脏空荡荡,曾经他以为牢牢攥在掌心的东西,似乎也即将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