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车辘声,被车厢外的脚步声和马蹄声给盖了过去。
走得虽然是官道,却颠簸得很,甚至听得见车辘搅起纷飞的泥土,那声音和无序的心跳声应和着,令人不安。
本来,她不该这么急着上路。不知是不是天公不作美,刚启程第三天,就下了大雨。这场大雨,比以往的任何一场都更急更猛,而且一下就是两天三夜。拜这场雨所赐,地面泥泞不堪。
倒也谈不上耽搁行程,因为她原本就是提前启程。至于为何,自然是要趁某人不在的时候提前离开。
这场雨,下得她心更烦更乱。雨刚停,她就不顾旁人,执意上路。她想,她或许太心急了些,可是她总觉得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这样的路,行的着实费劲。多多掀开窗帘,“到下个驿站,就住下来吧。”
“是。”
多多听得出来,护婚使恭敬的语气下的不满。兴许,整个护亲队伍都心存怨言,觉得她性格怪异,搅得他们苦不堪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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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握着的笔杆立在那里,直至那墨晕开一片,多多方回过神,抽离出笔。
拿起未干的画,看着画中的人,依然是记忆中的丰神俊朗。多多两手分别捏着画像的两角,移向燃得正旺的烛火……
这几个夜晚,她就是这么过的。点灯画像,画好再烧,然后,就熄灯就寝。至于睡不睡得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接下来的行程,不再紧赶。多多思忖,既是下了雨,被耽搁行程的断不会是她一个。事儿都是人想出来的,她犯不着杞人忧天。
还别说,这心放平了,天也晴了,路也平了,护亲队伍浩浩荡荡、顺顺利利地就向北边前行。
多多再次掀开窗帘,越来越荒,表明离雪国越来越接近。
“公主,照目前的行进速度,预计后天就可以到达雪国边境。”
“知道了。”不知为何,多多那颗满是不舍和不安的心,却感觉终于可以放回肚子里。
二十年来,她一直本着不撒谎不害人的原则,可是回想起这几个月,她以为她不擅长撒谎,却原来是信口拈来。她无心害人,却总是伤人。
“无论你的选择是谁,都不要委屈自己。不要因为任何人,而使你的幸福缺斤少两。就这一件事,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反悔。我对你,至死,只有这一个要求,你难道也要拒绝吗?”
那个阴天的笑容,还有小拇指勾住的承诺,每每想到都令她百感交集。她不只伤了他,也骗了他。可她,真的是想自己幸福的。
“为什么我,我就不可以?”
她还记得,她是如何回答那个一眼看起来就会激起别人保护欲的男子。
“因为,我不相信,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能够保护好别人。”
她还记得,那个柔弱似水的男子是用怎样的心情喊出“多多,我恨你!”那句话。
她没忘,原本相处融洽的柳烟,变成了现在对她无话可说的齐白。
说到底,她最对不住的就是娘了。她这一辈子,原本也就指望娘可以过上好日子。至于她,怎样都无所谓。所以,她并不会觉得很委屈,只是觉得很无能。可她也明白,她是留不得的。有些话,虽然不用说得太明白,但是她并不傻。
恢复容貌留下来,无非有两种可能。
一种,听从康家的安排,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一种,她虽无心却再起波浪,祸害自己,甚至会波及到别人。“哀家若是想要害你,不过一句话的事。”“哀家既为一国太后,要拆散你和落尘,办法多的是。”太后是感性之人不假。无论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太后只要认为有人会威胁到她的子女,她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她不怕自己的安危,她怕,那种后果,不是她所能担得起的。
这样的决定,于人于己,都好……
“护驾!”
突然的骚动,多多敛了敛心神,掀开窗帘,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句“公主莫慌!”
她慌了吗?她连什么事都还不知道呢?
这皇家的命到底是重要,弄得有个风吹草动就大惊小怪,搞得她的心也跟着一惊一乍了好几次。只是这次的“护驾”倒还真是第一次。
多多放开拨开窗帘的手,把自己窝在软榻,闭目养神。她现在练就了更高的境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等到雪国。
可惜的是,她没有练就可以自由开闭耳朵的境界,与以往不同,骚动声越来越大,隐隐还有着打斗声。
多多突觉心慌,撑着一身的累赘下了车,“到底出了何事?若只是寻常过路人,就放行,别难为人家。”
“公主小心!保护公主!”
只这一声,多多就已经看到与护亲队伍打斗的人,那样的身影,熟悉得不可置信,全身寒毛都立起来,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立马上了车。
多多压抑着呼之欲出的心,他,怎么会来?庆阳没有拖住他吗?太后又怎么会让他来?
“你再不见我!我下手再不留情!”
震天的怒吼声落地了一会儿,哀嚎声就大了些。
“住手!”
多多从车里出来,看着离她更近的人,视线移到他身边倒下的人,眼冷了下来。
“你终于舍得出来了。”那声音,比她的眼还要冷上几分。
“公主!”看着他们极力保护的公主竟然不顾安危自己下了车,护婚使急了,“公主请上车!”
“一个故人。传令下去,原地休息,派人查看一下伤兵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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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懒鱼的学校百年校庆,预计后天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