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太后看着床边的三个儿女，“哀家这一病，倒是难得地见齐你们三个人，也算病得值。”太后这一病，好像老了至少十岁。女人，本就是这样，大好年华也不过那么些年，苦苦维持也不过是多延续个几年。一旦老了，衰老的速度就……
“母后，您说什么呢！”
“庆阳，小声点。”
“无妨，还是吵着习惯。你们这猛地不吵了，哀家倒是不习惯了。”
太后难得慈祥地笑着，如慈祥的老太太一般，莫说庆阳，皇上和落尘眼也有些湿润。
“母后，御医说没什么大碍，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皇上把太后裸露在外的手放进被褥里，“母后好好歇着，我们明日再来看母后。”
太后轻轻点了点头，“去吧。”
待人都离开，太后抽出刚被儿子放进被褥的手，动了动。
“太后请吩咐。”
“把她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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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见太后。”
“起来吧。”太后已经在宫女的帮助下坐起了身，指了指床边的凳子，“坐。”
多多依言坐下，端详太后的脸色，似乎还是不大好。“太后身子可好些了？”
太后轻咳了几声，多多担忧地起身，太后摆摆手，咳嗽平复下来后，“听说，你想见哀家，有话要跟哀家说。”
多多瞅了瞅跪地求自己，告知自己太后醒了的女人，又重新坐了回去，“是，民女有些话要与太后说。”
“有什么话，就趁现在说吧。现在不说，以后，也不知道哀家还听不听得见。”
“太后莫要说这些晦气的话。兴许，听了民女这些话，这病马上就好了也说不定。”
“哦？什么话，比灵丹妙药还有效？哀家倒是被勾起兴趣了。”话虽这么说，可太后却显然不以为然。这个女的难道真的不知道，她最大的心病就是她。
多多抚上自己的脸，“诚如太后所说，民女的脸，全是民女自己所为。而且，民女以防自己日后会后悔，事先已准备了解药。至于身上的伤，民女也会按照御医的方子按时服药。所以，太后大可不必费心民女的病。”
太后懒下去的身子直了直，“你的意思？”
“太后对多多的照顾，多多会铭记于心。多多不懂事，气坏了太后，太后千万别跟多多一般见识，伤了凤体。”多多给太后掖了掖被子，“民女可以自己养病，随时可以离宫。但是，太后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太后越来越明显的皱纹紧了紧，“说。”
多多起身，双膝跪地，“太后要答应民女，没有民女碍眼，太后一定要直到百岁仍健健康康的。”
太后讶异的眼神落在她的脊背上，鱼尾纹也颤了颤，“你先起来吧。”
“太后答应民女，民女就起来。”
重重的叹息，“这事，又不是哀家说了算的，老天何时看不过眼，就收了哀家这把老骨头也说不定。”
“那，太后要答应民女，一定要保持心情愉快。”
“你还是先起来吧。”太后轻柔眉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哀家病倒，你虽难辞其咎，却也不该全赖你身上。之前，哀家话赶话，说了些难听的话，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太后放心，民女一向忘性大，过不了多久，就会忘记了。”
“哀家听说过康府，也听说过你和你娘这二十年来的生活。何况，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多些心眼也不算坏事。”见她如此，太后脸色也缓和了些，说话也比先前和善得多，“只是，你的心机用错了地方。哀家不容许，有人伤害哀家的孩子。”
“是。”多多生怕太后再动怒，打定主意，无论说什么都应着。
“现在，哀家静下心想想，或许，你也只是出于本能保护自己，也是无心的。否则，以你的心机，当初也断断不会让落尘轻易休了你。”
“是。”
“你或许以为哀家不喜欢你。”
“是……不是！”
“你错了。哀家若是不喜欢你，当初就不会撮合你和落尘，也不会后来封你为公主。，你的错，不在其他，恰恰就在你太招人喜欢了。身为女人，招太多男人喜欢，绝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招的还不是一般男人。”
“我……是。”
“哀家知道，你心里觉得委屈。但是，你要知道，在旁人看来，你就是所谓的红颜祸水，没人会在意你究竟是不是。这就是你不适合呆在皇家的缘故。身为一个女人，既然心有所属，就该与其余男人划清界限。而你——”太后瞥了她一眼，“无论是否有心，你既然没有这个能力，就只能认命，宫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在这方面，很明显，你做得远不如玉瑶。而哀家的儿子，哀家是决不允许他如凡夫俗子一般庸碌无为。所以，哀家的选择，是她，不是你。”
“……是。”
“玉瑶是哀家用来掩人耳目的棋子，同时也真的希望她可以改变皇上，不过到头来改变皇上的，却是你。皇上终于要册立新妃了，至于这点，哀家还是感激你的。你虽然把这个家搞得天翻地覆，但终究也算无意间做了件好事。”
太后伸出手，第一次抚摸着多多现如今的脸，“好好的一张脸，犯什么傻气？”
“太后……”多多如鲠在喉，看似城府颇深的太后，其实也很至情至性。多多绽放出含泪的笑脸，“又不是真的毁了。”
“还好不是真的毁了，要不哀家都会觉得可惜。生得这样的美貌不容易，就算它会给你带来诸多困扰，你也该好好善待它。”
“太后的话，民女记在心里了。”
太后的手在多多仍然坑洼的脸上摸着，“怪只怪咱们有缘无分，若你真是哀家的亲生女儿，事情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民女没这个福分。”
“福分不福分的，都是搪塞人的。倒也奇怪，之前还那么恨你的，现在竟有些可怜你了。”太后也觉得，感觉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这样吧，你也别急着走，还是留在这里，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民女不打扰太后静养。太后放心，无论如何，民女也不会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会照顾好自己的。”
太后在多多脸上的手，改为执着多多的手，那种久违的感觉，一下子就把多多的泪给招了出来。
“哀家一直想找个说话的人。虽然庆阳也是哀家的女儿，可是也马上要远嫁了，见个面也是又哭又闹的。都是哀家身上掉下的肉，哀家哪有不心疼的。哀家在这深宫之中，朝堂上的事，哀家也是爱莫能助。”
“庆阳，还是不愿嫁吗？”
“唉，庆阳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为这事吵吵闹闹好多次了。也不怨她，毕竟雪国路途遥远，听说环境也十分恶劣，落尘素来宠她，更是把她宠得骄纵任性，从来也没吃过半点苦。可这长途跋涉，到了宇国若是受了委屈，也无处哭诉。即便有宇国做庆阳的后盾，可到底是鞭长莫及。方才，庆阳来看哀家，告诉哀家她会乖乖出嫁，不会再哭再闹。哀家欣慰庆阳长大的同时，心里更觉得不好受。哀家曾许诺给她找最好的驸马，不曾想，却要她走这条路，哀家这心里，实在觉得愧对于她……”
太后的话绕在耳边，多多想起自己的娘亲，心酸至极。她是有娘不敢认，庆阳是有娘马上就见不到了。
多多十指相扣，“太后，民女还有一个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