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藤椅上的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中的粼玉精制的酒杯,眉头不宁地皱着,半天才落下一子。
棋神看着刚刚落下的一子,明显是自己把自己堵死了,不由摇了摇头,道:“神君心神不宁,还是不要下棋了。”
西空神君封玄奕果真弃了子,沉吟许久,才开口道:“棋神,他们都说你博古通今,你可知,这世上有何神物,能够通晓过去未来之事?”
棋神呷口清茶,缓缓而道:“神君要问,那自然是有的。”
封玄奕站起身来,向棋神一揖,郑重开口:“请棋神赐教。”
“您贵为神君,切不可行如此大礼。”棋神将他扶起,“我本就是神君的手下,对神君定当知无不言。只是神君需明白,有些事,是无法强行改变的。”
封玄奕重新坐下,淡淡一笑:“棋神放心,我自不会胡来,还请棋神具以告之。”
“这排在第一的,自是魔域的缘间。众所周知,魔域有三间,皆凶险无比。所不同的是,死间必死无疑,生间尚有一线生机,而缘间,则可以达成一切愿望。”棋神叹了口气,“只可惜进了缘间能活着出来的,只有三个人,一个自杀了,一个疯了,最后一个神君知道,是魔域的魔天尊主,谁也不知道他在缘间发生了何事,只知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封玄奕点点头,没有开口。
“再者,就是玄界的九幽星寰冥镜和九世轮回极境。九世轮回极境是仙子王与精灵王所炼制,能够穿越时空,只不过却无法穿越百亿年的屏障。九幽星寰冥镜则是已知上古神器中最厉害的,很多妙用据说连兰花仙子本人都没钻研出来。不过我猜,神君一开始也没把这两者纳入考虑之中。
“其次,是冥界的轮回之眸。此物可知过去未来,在某种条件下也可以改变人的命运。但,冥界至今不知在何处,更何况是想要找到轮回之眸。”
封玄奕眉头紧皱:“就这些?”
棋神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其实,神界也有一件。”
……
他一身墨青色的长袍,缓步行走在白玉地面上,眉间似有清风拂过,不悲不喜。
他望着殿内纵横交错的红线,心中有处不知名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将那红线抚过。
“住手!”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吼声传来。
他蹙了蹙眉,转身,却看到一个白发老者正吹胡子瞪眼地向自己走来,不由勾唇一笑:“月神,你总是扮作一老者做什么?何况哪个老人能像你中气这么足呢?倒弄得我好像在欺负老人似的。”
“要不然,那些凡人怎么能叫我月老呢?”月神挡在他和红线之间,“但,不知西空神君来我镜缘司所为何事?”
理所当然的一句:“视察。”
“可是我这镜缘司好像不归你管吧?”
“我知道,你归杨文宗那小子管。但我来镜缘司串串门,月神有意见?”封玄奕眼中闪过一丝危险。
“没有没有,你串你串,你西空神君地位崇高又整日悠闲自在,岂是我一个小小的月老能比的?不过,我可没时间招待你。”
封玄奕没有在意他话里的抱怨,转而扯开了话题:“月神,我就奇了怪了,你明明是管月亮的,可为什么凡间的人都只知道你的副业,姻缘呢?”
月神眼中的伤感一闪而逝,脸上浮现出沧桑。他叹了口气,道:“世人总是贪心,求权、求财、求功名,更有无数痴情者,求姻缘。而你,不也是其中一个吗?”
他顿了顿,又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来我这是想问姻缘,否则我这镜缘司还能吸引得了你西空神君?只是啊,这世上最难掌控的,便是人的感情,我能做的不过是提供一个契机。而有些人的命运却是被早早注定,任谁也不能扭转;还有一些人的感情太过强烈,执念太强,也是我所不能干扰的;剩下的,就是一些修为精深的人,除非我比他们修为高很多,否则就是白费功夫。而你占全了三点,叫我如何帮你?”
封玄奕扯了扯嘴角,却是苦笑。又是一个聪明人,只是啊,自己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耸耸肩:“其实我来还有一个问题。近来我闲来无聊,翻了翻神律,见第一千八百三十六条写着,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翻阅缘劫簿。我想知道,那是什么?”
月神脸色变了又变,知道依西空神君的脾气,如果不告诉他,他定会自己去看。
终于,犹豫了许久,月神才吞吞吐吐地开口:“那里面记的,不过是我给你说的那三类人中的前两类。你想想,能在缘劫簿里出现的,岂是池中之物?所以,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他的目光下意识扫过弥衫室。
“我知道。”封玄奕笑得张扬。
……
神界的南空领域有一片竹林,竹林里有一亭子,名曰子午。
封玄奕坐在子午亭里,望着对面的男子。
那人一身白衣,眉目俊朗,神情淡然。
封玄奕晃晃手中的酒,道:“南空,你何时喜欢上穿白衣了呢?”
回答他的,只有淡淡的两个字:“一直。”
封玄奕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我怎么记得,你喜欢穿龙纹黄袍呢?”
“从未有过。那东西,太过沉重,束缚太多。”王盛凌举杯,将淡淡的忧伤饮下。
“我也不喜欢。如果再让我当一次凡人,我宁愿做个山村野夫。”封玄奕不自禁笑出了声,“南空,以后每个月的这时候,你都来这陪我下棋吧。”
没有丝毫犹豫,语气如初般平静:“琐务繁忙,没空。”
“琐务繁忙?琐务繁忙你还整天望着玄界的方向,一望就是好几个时辰?琐务繁忙你还每天描摹她的画像三四遍?琐务繁忙那你的下属给你汇报事情时你都冷着一张脸?南空,找这些借口没意思。不如,你我打个赌,我赢了,你就答应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