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烟看向她：“说吧，究竟是因为什么，宁肯冒着生命危险，也不肯改变自己的身体分毫。”
女子咬了咬唇，终于下定了决心，将自己的袖子挽了起来，雪白的胳膊上，有一条鲜红且奇特的花纹在蔓延，宛若天生就长在那里一样。
她垂了垂眸，缓缓道来：“正如你所知，我叫许轻柔，是一个凡人，或者说本该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嗯？难道说你只想当一个普通的凡人？那你为何要跟着魔玄尊主来魔域？”苏落烟仔细瞧了瞧她的手臂，“这东西是一出生就有吗？除了样子怪异了些，也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来。”
说实话，那花纹岂止是怪异，简直可以用诡异来形容。许轻柔身上其它地方的皮肤是正常的，唯有花纹所在的手臂上，白得近乎透明，那花纹就像镶嵌在肌肤里一样，可以相对清楚地看到它的立体样貌。
“这东西生来就有，我爹娘看见的时候，都吓坏了，大多数人都说这是受了诅咒，甚至有人直接说我是妖孽转世。当然，也有一两个好心人安慰我爹娘，说这是胎记。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哪有胎记长这个样子的？”许轻柔垂着眸，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苏落烟见她的这副模样，更觉得心疼，伸手握住她的手，希望能借此给她一点点安慰，即使她并不需要。
“那你父母呢？他们对你如何？”苏落烟问道。
“他们依旧对我很好。他们说，不管我是不是妖孽转世，也无论是不是受到了诅咒，我永远都是他们的女儿。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平平安安地长大，除了平时要忍受别人怪异的目光，我和别人并无不同。”
“那，后来呢？你遇见郑天寒之前发生了什么？或者说，遇到郑天寒之后发生了什么？”
“后来……我六岁的时候，我弟弟出生了，他和其他孩子一样，很健康，至少没有我手上的这怪东西。爹娘都很高兴，我也很高兴，至少爹娘没有因为有了一个健康的孩子而不要我或者对我不好，我已经很满足了。其实就算是爹娘因此对我不好，甚至不要我，我也希望赐儿能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苏落烟听出了端倪：“他不健康吗？”
“是，他并不像出生时表现得那么健康。他一直不会说话，怎么教他都不会说话。而且，他对陌生人有天然的恐惧和恶意，甚至是爹娘他都没有表现出亲近。自始至终，他依赖的都只有我一个人，就像是一个小狼一样。”
“小狼？”
“是，小狼，一只排斥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的小狼。更重要的是，他辨别我，不是靠看，而是靠我的气味。当然，我以前以为是气味，遇见天寒之后，我才知道，是气息，是我手臂上的这东西带来的气息。”
“所以你为了保留这气息，就坚持不改变自己的凡人之躯？这事儿郑天寒知道？他就没想想办法吗？你弟弟在哪？让我看看。”
“我弟弟……赐儿走丢了，在他六岁的时候就走丢了。爹娘一直在找他，在找他的过程中，把命丢了。我爹是遇见了猛虎，我娘是遇见了强盗。然后，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在找我弟弟，但始终没有找到。在我十六岁的时候，遇见了天寒。他全盘托出他的身份之后，我就将我的事告诉了他，他答应帮我找到弟弟。”
“然而过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对不对？你还打算一直找下去吗？你修了魔域功法，方能活到今天，那你弟弟呢？你怎么能确定他能活这么久？”
“我不知道，我也无从知道。天寒说，不管是凡人也好，修行之人也罢，只要不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死了之后，魂魄都会去冥界，或者留在冥界，或者转世投胎。可是，没有人能够知道如何去冥界。他还说，天界有缘劫簿，或许可以知道一二。他曾一人独自去闯天界，找缘劫簿，但是没找到，反而自己重伤归来。我不想再失去一个重要的人，便不许他再去。”
苏落烟也大体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弟弟丢了，而且只认得她的气息。她靠魔域功法来延长寿命，却始终不敢把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魔而改变气息，她怕她弟弟会找不到她。
只不过，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至少现在就无法持续下去了。她必须将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魔，否则只有死路一条。而且，到了今天这种地步，也不是想把自己变成真正的魔，就可以的。
沉默许久，苏落烟对上许轻柔期待的目光，开口道：“你现在的情况，最多只能保证一个月之内没有生命危险。一个月以后，若是没有得到解决，就回天乏术了。你的事，我需要仔细研究研究，我保证，你绝对能够跟郑天寒长相厮守。”
话外的意思，许轻柔也听明白了，也就是说，命可以保住，原来的气息却不能保证了。
闻言，许轻柔也依旧保持安静乖巧的样子，只是点了点头：“我心里对于这个结果，还是有准备的。”
苏落烟点了点头，嘱咐她好好休息，然后便有了出去。虽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保住那气息，但苏落烟不想给她过多的希望，毕竟希望过后的绝望更痛苦，不如一开始就打算好最坏的结果。
见到苏落烟出来，郑天寒忙上前问道：“仙子，柔儿如何？”
“命可以保住，但弟弟很有可能永远都找不到了。”苏落烟如实答道。
郑天寒显然有些失望，毕竟他知道弟弟对于许轻柔的重要性。但他还是一丝不苟地朝苏落烟深深一礼：“多谢仙子了。日后仙子但有所命，在下必当遵从。”
苏落烟为了让他安心，便受了他这一礼，道：“你还是进去照顾她吧，具体的办法我还需要再研究研究。”
郑天寒对着苏落烟又是一礼，然后才转身进去。
苏落烟不由叹道：“这样的郑天寒，痴心，有礼，哪像个魔域尊主？”
“自然不像。”司徒云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