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路筝刚做完手术,没多久就醒了。
看到守在床边的顾珩,闭了闭眼:“你怎么还在这?”
顾珩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一夜未睡起了些褶皱,那张帅气的脸憔悴不已,眼底熬出了红血丝,下巴也有了胡渣。
“确认你没事,”顾珩声音沙哑,“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路筝做的是医美,她身上的疤痕很可怕,而且是利用医疗技术修复过的,每年都会出现各种状况。
之前上官雅看到的疤痕就已经很可怕了,可她不知道,那种情况还算好的。
路筝盯着天花板,眼神有些恍惚。
这些年,她在哪呢,就像一个游魂,在这世间飘荡。
见她不说话,他忍不住叫了一声:“筝鹭?”
听到这个名字,路筝颤抖了一下:“你叫错了,我现在叫路筝,岑筝鹭早就死了。”
死在多年前,那个黑暗的夜晚。
这话将两人的回忆拉回到从前,她身上受了伤,全是那些歹徒凌.辱她留下的痕迹,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血肉翻滚、鲜血流了一地,连身上的衣服都变得沉重不堪。
彼时,女人躺在他怀里,脸色苍白,气息逐渐变弱。
可当时情况紧急,船上都是歹徒,有人闯进来,他出手应付。
可等他解决掉那些人回来,岑筝鹭的尸体却不见了。
找了很久,在水里找到了她的衣服和饰品,所有人都认为她死了。
他也是。
没想到,时隔多年,她还能站在自己面前。
虽然相貌有些改变,但他还是一样认出来了。
“我啊,这些年自然是在阎王爷那里晃悠了,”路筝还有心情开玩笑,“我只是没想到,整了容,所有人都不认得我,你居然还能认出来。”
她也不是没有以这个样子在岑家人面前晃悠过,但他们丝毫没有怀疑。
既然如此,她也没打算相认。
就让他们以为岑筝鹭死了。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能认出来。”
顾珩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他们如今的身份早已不是当初,曾经可以肆无忌惮说出口的话,现在有了顾虑和隔阂。
路筝也愣了几秒,随即别过头,眼眶泛红。
孤独的旅人,怎么会不想念曾经的爱人呢。
但是当她踏上这片土地,听到的却是他已经结婚的消息。
“今天是你的婚礼,你回去吧。”
“如果你不回去,你的小妻子会伤心的。”
顾珩喉结滚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两层关系。
一个是曾经为自己而死的爱人,一个是现在正爱着的妻子。
一颗心只能装下一个人,一个肩头也只能承担一份责任。
“我会和她解释清楚,你刚做完手术,我留下来照顾你。”
路筝的确有些疲惫,不想和他多说,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意识还是有点清醒的:“给我请个护工就好,这么多年一个人也这样过来了。”
每次做手术,身边都没有人陪着,只能拿钱请护工。
护工和家人朋友不同,带不来温暖。
顾珩心脏处仿佛被扎了一下。
了解过她的病情,看着是个完好的人,实际上呢,身体就像是拼凑在一起的一样,各种问题各种病。
他坐在床边想了一整夜,感情在来回拉扯,天亮时,他起身,给她留了字条,准备回顾家。
想了一晚,他已经有了决断。
他亏欠路筝太多了,不能再辜负。
*
顾家,黎姝同样一夜未睡,就坐在一堆礼物中,看着这些值钱的东西又哭又笑。
上官雅看着焦心得很。
“姝姝,要不你去睡一会儿吧,最近忙着婚礼,你都累瘦了。”
黎姝靠在她肩头:“我什么都不用做,哪里累瘦了。”
快天亮时,她收到周易发来的消息,顾珩在医院陪了路筝一天一夜。
这些消息,齐栢和柯京大概是提前查到了,但到底顾珩才是他们的老板,就没对自己说真话。
上官雅气得大骂。
“渣男,婚礼竟然去陪别的女人,还一天一夜。”
“到底有没有把你放心上,死渣男,真想踢死他。”
黎姝觉得难过,摸了摸心脏,空落落的,很疲惫。
累到没有多余的情绪去思考这件事。
等到顾珩回来,她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憔悴狼狈的样子。
四目相对,她看到他眼里的破碎、愧疚和难过。
这愧疚……是对她的吗?
“回来啦,吃早餐了吗?”黎姝平静地打招呼,今天厨师做的饭菜不错,尝尝。”
顾珩坐到她对面:“抱歉,我……”
话没说完,嘴里被塞了一个包子。
她面无表情,语气生硬:“吃饭的时候,不要说扫兴的话。”
顾珩点头。
吃过饭,佣人将东西全部收下去,黎姝才问:“她是谁?”
“岑筝鹭。”
筝鹭,路筝,原来如此。
是岑家的小小姐,是他从小定有婚约的青梅竹马,更是他曾经想求娶的人。
原来没死啊。
现在她回来了,他便毫不犹豫抛下婚礼去陪她。
完全不顾她一个人撑着整场婚礼。
在她和路筝之间,他的选择很明显。
黎姝笑了下:“她还活着,挺好的。”
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顾珩眼底露出一抹痛苦:“姝姝,对不起,她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我,身上的伤也是因为我才造成的,我不能弃她不顾。”
“我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
可他也不想做背信弃义的人。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那你想如何?”
“我……”
他语塞。
向来强大果决的人,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医院做好的决定,看着她那双眼睛,喉咙仿佛塞了棉花。
黎姝面色平静:“那等你想好了来告诉我。”
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顾珩心底一慌,赶紧拉住她:“你去哪儿?”
“学校。”
她本来都请了假,做好打算要出去度蜜月,做了详细的计划。
这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现在那些都没用了。
不如去学校继续上课,她还要想办法修学分呢。
出了门,伪装的冷静理智消失不见,她捂着脸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隔着落地窗,顾珩看到她哭泣的背影,心如刀绞。
正要追出去,又接到医院的电话:“请问您是路筝的家属吗,她现在要强行出院,麻烦你来劝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