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一番与死神赛跑的抢救措施之后,医生接过护士递来的纸巾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珠,走过来做了个向外走的手势。
谢道年扶着身子虚软的黎松松一道走出病房,离门口稍微远了些。
医生轻声道:“谢少爷,黎小姐,你们放心吧,黎先生目前的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听到这话,黎松松微微歪过脑袋向房间内望了眼,看见面色苍白的黎木盍像个只会躺在床上挣扎呼吸的木偶人一般紧紧阖上眼帘。
这一眼又让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宛如奔腾的瀑布一般,争先恐后从红肿眼眶内跑出来。
如此糟糕的状态都已经被叫做稳定下来了,那往常那些没稳定下来的时候,父亲又该是何种艰难痛苦。
脚下发软,借着谢道年揽住自己的力道虚虚靠在他的怀里,黎松松声音沙哑至极。
“医生,你能不能诚实一点告诉我,我父亲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闻言,医生下意识望了眼一旁静默不语的谢道年,见人点头后,这才斟酌着开口。
“实话说,黎先生的情况,不太好。”
他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从未见谢少爷身边有任何异性能让他如此毫无抗拒地接近,甚至是费尽心思默默守护。
关是这一点,就值得让他好好思索一下他们两人的关系。
即便这家医院不是谢家的产业,可若是他说什么话吓到了谢少爷这位细心呵护的红颜知己,那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个儿。
“你的意思是说,我父亲已经是非常严重,无法依靠那些器械健康生活的状态了是吗?”
见医生这般为难的模样,黎松松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好像在此刻都凉上了几分。
“难道,我父亲只剩下最后一种心脏移植的方法了?”
医生缓缓点了头,还好,这位黎小姐是聪明人,不用他亲口说出如此残忍的话语来。
即便是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医生,也会为每次生命的逝去而感到惋惜和难过。
“我还需要去看看其他病房的病人,你们这边有事就叫我,我会马上赶过来的。”
撂下这句话,医生向两人点点头就要走。
走过两步他又回过头来,目光在黎松松红肿得像核桃似的一双眼睛上稍稍停顿了些,随即缓声叮嘱。
“黎先生现在不是能受任何刺、激的情况,还请黎小姐注意照顾他的身体,千万不要有任何过激言语。”
“好的,谢谢医生。”单手捂住快要呜咽出声的嘴巴,黎松松闷闷点着头。
如果不是她今日非要闹着让谢道年带她来看父亲。
哦不,她身为父亲的女儿,得知他生病的消息来探望关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本不应该做的,是由着自己内心的想法去肆意妄为地询问他关于那些痛苦过往的记忆。
这才是导致他情绪过于激动,出现方才那般骇人情况的真正原因。
仔细想着,黎松松忽的抬起头来,红肿杏眼中逐渐涌上些许坚决来。
为父亲寻找心脏源的事情就交给医院,毕竟她也不懂这方面的事情。
她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让他放心,让他安心,让他知道她这个做女儿的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他这个做父亲的,现在唯一应该做的就是放松心态,保持愉快的情绪等待寻找到合适的心脏匹配源。
至于关于沈如眉与温柠车祸事件的联系,就由她去慢慢调查。
她相信,只要做过便会留下痕迹。
沈如眉没那么只手遮天的大本事,但凡是她做过的那些伤害温柠的坏事。
她都要一件件给挖出来,然后将人给送到牢里面去反省,让沈如眉好生反思自己到底做过哪些丧尽天良的混事情。
知道黎松松现在的心情很复杂,谢道年安静待在一边当个人形立牌靠垫。
两人就这般靠在一处,窗外斜阳余晖从走廊尽头的窗玻璃处投射进来,淡金色光芒慢慢将两人笼罩在其中。
几乎交融于一块儿的两道影子分外和谐,被斜阳拉得老长老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黎松松出了声,“老谢,送我回去吧。”
“好。”谢道年下意识点头应下,而后垂下脑袋轻嗅自己怀中属于女人特有的淡雅馨香,闷声问道:“回哪儿?”
被这声彻底拉回飘忽的想法,黎松松缓缓垂下眼睑,脑子里突地飘过陆广白那张冷峻的脸,冷声回,“去陆家。”
她已经从陆家出来了这么久,回去之后那个男人怕是又该要发疯了。
……
黎松松从谢道年车上下来,挥挥手送别他之后。
刚转身预备推开陆家围墙处的铁门,就被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高大身影吓得几乎惊声尖叫。
脚步踉跄后退了两步,好不容易才捂住嘴巴克制住跑到喉咙的尖叫,黎松松眨眨眼,红肿的眼眸微微眯起,有些许困难地瞧了瞧那道身影。
“陆广白,是你吗?”
因为之前在医院哭得太狠,她双眼痛得不行,如今只能这般才能模糊将人给看清楚一点来。
嗓子也因着之前的哭泣而变得干涩沙哑,她说出完整的一句话都有些困难。
也不知为什么,陆家门口的路灯今晚居然没有亮,也不知是出了什么故障。
远远往屋里看过去,往日里总是灯火通明的陆宅如今也是漆黑一片。
夜晚一阵凉风轻轻扫过,无端的叫黎松松后背冒起来细密的汗珠。
高大的男人身影仍旧没有回答,借着风拂过带起的味道,她鼻子吸了吸,嗅到的却不是陆广白身上那股常有的冷冽气息。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黎松松脑子里忽的拉响了警报,虽然夜色渐浓看不清人的模样,但仅凭这味道她也能笃定。
这人,不是陆广白。
下一秒黎松松拔腿就想跑,身前那原本杵着不发一言的男人却在瞬间出手劈上她的后脖颈。
呼救的话还没跑到嘴边就被压了回去,黑沉眩晕霎时间占领了眼前的朦胧地景象,黎松松身子直愣愣就往坚实的水泥地面倒去。
柔、软身躯与地面接触的刹那,发出了一阵细碎声响。
她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脸颊,被地面上锐利的小石子划出了些许红痕。
一滴滴鲜红的血就此滚落出来,滑过她的脸颊,最后滴落在黑灰色地面上。
便是在静谧安宁的夜色中,黎松松就此被不知名的高壮男人扛着消失在了陆宅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