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兴新小区,谢谢。”
没去过多理会出租车司机晦暗不明的打量眼神,黎松松利索的将被雨水浸湿的头发挽成一团扎好,随后便抱着背包安静坐在后座,呆呆望着窗外快速略过的场景发呆。
依旧是熟悉的通亨市各类建筑物,设计独特的高耸写字办公楼,白日里人群熙攘的街道在黑色雨夜下也变得清冷。
一草一物,好像都和从前一个样。
只有她和他,变得不一样了。
“到了。”极为嫌弃地转过头来,司机带着怀疑的神色将自己后座上这个浑身湿哒哒一看就不正经的女人扫视过两遍,迟疑道:“你,有钱吗?”
默默白了司机一眼,黎松松将背包里的钱抽出几张递到他手里,声音沉沉,“现在可以打开后备箱让我拿行李箱了吧?”
“可以可以,我帮你。”手指碾了碾红彤彤的钞票,司机面上所有凝重在瞬间消散,换上挂着大大笑容的脸,脸上褶子皱了一层又一层。
落了大半夜的雨在此刻已经小上了许多,黎松松静默站在出租车后备箱处,看着司机附身取出她那个分外沉重的黑色大行李箱,微微颔首,“谢谢。”
“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
司机憨厚地搓了搓手,眉心皱起又松开,终是从衣兜里摸出了方才黎松松递到他手里的几张钞票,只将其中一张放回,其余几张全都递到了她眼前。
“这个钱,你拿回去,给多了。”
预备拉着行李箱走开的黎松松闻言一愣,下意识摆手推拒,“我上车的时候就说付你双倍车钱,而且你车里的座椅都沾了水。”
一听这话,司机倒是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我老刘做出租车司机已经八年了,有自己的良心,这种坐地起价趁火打劫的事不是我该做的,之前真是不好意思。”
“那好,这样,你就收下我付给你的车钱,再收一百当做我赔你清扫座椅的钱。不然我良心也会不安的,毕竟大半夜你也不容易。”
见状,黎松松轻轻叹了口气,心底原本对司机轻视自己的不满倒是消散了许多。
在这俗世间生活,谁都不容易。
若不是为了养家糊口,谁愿意在他人熟睡的大晚上开车四处转悠期望碰到个乘客。
众生皆苦,不过是各有各的不同罢了。
“我也知道,我能城东沐安区外不远的街道就坐到车,实在能算得上幸运。”
“那好。”见黎松松坚持,司机也不再坚持,他女儿应该要上补习班,多挣一点是一点。
“我知道我也不该多嘴,不过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姑娘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就算发生了什么必须立刻离开的事,还是不要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好,谢谢。”
没想到坐个车还能遇到好人的黎松松站在原地目送出租车消失在街道尽头,面上终是荡开浅浅真诚的笑。
转过身,拖着行李箱,从背包里摸出小区门禁卡,黎松松对门口守夜的保安点头微笑,缓缓走进了浓重夜色。
推开门,看着屋内熟悉的一切,黎松松脸上笑意深切了许多,她终于,回家了。
从她上大学之后,她就用各种兼职和奖金的钱在城南兴新小区租了这个小房子,不大,却很温馨。
这一住就是四年,算得上她半个家了。
慢吞吞洗漱完,换上干燥柔雅的素净睡衣,吹干头发后躺在松软馨香的大床上,将自己缩进柔软被窝里,黎松松安心闭上眼,抱着大熊玩偶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当阳光透过窗帘处未拉拢的缝隙投射到黎松松床上时,伴着暖意融融的日光,她慢慢睁开了眼。
双手交叠向上伸了个懒腰,略略扭动脖子,偏头看了看窗外明朗澄净的湛蓝天空,葱茏翠玉的树叶已经蔓延到了她阳台边。
“嗯,今天是个好天气呀。”
黎松松缓缓起身下床,趿拉着棉质拖鞋向浴室走去,昨个儿肿胀的脚踝今天已经消减了许多,当下也仅仅是残余着些许可以忽略不计的刺痛感。
带着牙膏的牙刷支棱进嘴里,看着镜中那个双颊略带睡意绯红的人,黎松松不禁感慨自己倒真是恢复力顽强到惊人呐。
嗯,为自己的钢铁身躯打call。
洗漱完收拾好自己,黎松松晃出小区就近吃了早午饭,又从楼下超市买了点小零食就乘着电梯上了楼。
叼着个棒棒糖走出电梯,她就看见自家门口立了个格外挺拔的清隽身影。
“谢道年,你怎么来了?”
男人应声回望,绯色唇畔带了丝浅笑,声音温和,“我今早去沈家寻你,得知你昨夜就走了,这才想起来这儿。”
“毕竟按照你的性格来说,此时最有可能待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你倒是了解我。”依言笑开,黎松松上前在门上输入密码,进屋后顺脚踢掉鞋子换上柔、软的拖鞋,一边往里走一边从手里提着的零食袋里摸出个橘子味的棒棒糖递给谢道年。
顺从进门,换好鞋的谢道年弯腰将被黎松松随意踢踏在旁边的鞋捡回来和自己的鞋整整齐齐摆在一处,刚抬头就看见了她递到自己眼前的棒棒糖。
橘子味的。
出手接过糖,撕开外包装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口腔中散开,不着痕迹敛了敛眉头,谢道年跟在黎松松身后于狭小客厅沙发内落座。
“这么多年了,我这小爱好你倒是记得清楚。”
“嗯哼,那可不,毕竟你可是我第一个最最重要的朋友。”黎松松下颌轻扬,如清酒朝露的声音里带上一股愉悦调调。
谢道年眼睑下垂,压下其中因为她一句话就开始翻滚的情绪,感觉口中甜腻的糖果突然间就多了几分苦涩。
其实他不喜欢甜食,尤其是橘子味的东西,更别说这种廉价糖果了。
因为初见他初见黎松松那天,穿着身红色棉袄的小姑娘神情落魄地坐在沈家门口,周遭一片纯白落雪,整个环境趋于无限寂静。
也不知是触动了他心里哪根弦,鬼使神差地,他向这个看起来格外孤独的小姑娘主动迈进了一步。
“你是,新搬来的邻居吗?”
台阶上的小姑娘抬头望他,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不染而朱的唇瓣微微抿了抿,随后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