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友的声音很不解:“这算什么事啊?你想见你儿子孙子再正常不过,直接跟你孙女说,让她帮你安排不就行了?”
这下病房里一直安静了很久,才传来贺奶奶一声沉重的叹息:“哎……”
这一声叹息简直就像一记重拳,狠狠打在了病房外贺南晴的心头,让她怎么都不是滋味——是她低估了亲情和血脉的威力。
她一直以为,七年多前发生的那件事,让奶奶跟她父亲贺光耀,弟弟贺阳泽彻底决裂后,奶奶心里就再也没有他们的位置了。
毕竟在过去七年里,奶奶一次都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他们,仿佛她自己根本没了这个儿子和孙子。
但到了这一刻她才赫然发现,在奶奶的内心深处,怕是没有一刻断掉过对他们的思念和牵挂。
奶奶应该是怕惹她伤心,才一直把这些苦苦压制在内心最深处,只有趁她不在的时候才能向朋友倾诉倾诉,聊以慰藉。
可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辛辛苦苦把她从小带到大的奶奶,真带着这个遗憾,离开这个世界呢?
即便她到现在还是很忌惮贺光耀和贺阳泽。
纠结了大半天,晚上在出租屋里把贺彤哄睡后,她还是找出贺光耀的电话,打了过去……
三天后的中午,她去机场接到了贺光耀和贺阳泽,还带他们找了家餐馆吃午饭。
多年未见,他们父子俩还是老样子——贺光耀胡子拉碴,穿得邋里邋遢,一双眯眼里却闪动着算计的光芒;贺阳泽染着一头金发,穿得奇形怪状,一副痞子模样。
一番狼吞虎咽,贺光耀酒足饭饱后还不忘冲她埋怨:“死丫头,这么多年没见,你看起来混得不错,就请你老子吃这些?”
“爸,我们千里迢迢地赶到帝都来,就别跟姐计较这些了,正事要紧,”旁边贺阳泽打断他的话,看向贺南晴的眼神里透出些许贪婪来,“姐,你不是说要把宅基地还给我们了吗?那现在就去办手续?”
贺南晴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来回扫视一遍后,心里又凉下去好几分——之前她分明已经在电话里告诉他们,奶奶剩不下多少时间了。
好不容易重逢,他们却对奶奶毫不关心,只惦记着那点宅基地……这算哪门子的血脉亲情?
“宅基地早在七年前就被我卖了,来凑奶奶的手术费了,”贺南晴开门见山,又在贺光耀即将发火前,快速把一张银行卡从口袋里抽出来,推到他面前,“这里面有五十万,是我这些年来的所有积蓄。那块宅基地目前市值大概也就四十多万,应该够了吧。”
他们之前在电话里提出,要让他们过来可以,但是要把奶奶送给她的宅基地归还给他们。
这两天贺南晴盘算过了,他们要的不过是钱,宅基地值多少钱,她给他们就是了。
却没想到贺光耀接过卡后朝她咆哮了起来:“你早就把宅基地给卖了?死丫头,那可是我们老贺家的东西,你怎么能不跟我们商量一下,说卖就卖了?现在还想拿这点钱来打发我们,你想得可真美啊!”
这声音顿时吸引了餐厅里其他顾客,一道道目光纷纷朝这投射过来。
贺南晴脸上阵阵发烧,贺光耀却没脸没皮毫不在意:“这点钱就当你失踪了这么多年,补偿给老子的赡养费!但想让老子去见那老不死的,你趁早打消了这份心!”
话音刚落,他攥着银行卡起身就想离开。
时隔七年多,贺南晴到底还是低估了,这对父子的无耻程度。
眼看就要人财两空,她着急上火之际,一道身影快速走进餐厅,拦住了父子俩。
“你谁啊?好狗不挡道!”贺阳泽扯着嗓子喊道。
“要是你们肯好好去见贺奶奶一面,我这里再给你们五十万。”越浦和也不多废话,直接抛出筹码。
他这么一说,贺光耀瞬间两眼放光:“你……说真的?你是……”
他又回头看了贺南晴一眼,很快明白过来,转头朝越浦和笑得愈发贪婪:“原来你是看上这死丫头了啊,那我们可是你的老岳父和小舅子……”
“贺光耀,你少打他的主意!”贺南晴赶紧阻止,“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不会给你任何好处……”
“岳父,小舅,”越浦和却打断她,面带浅笑地跟贺光耀和贺阳泽打招呼,“很高兴见到你们。”
“越浦和,你……”又气又急,贺南晴难得对越浦和直呼其名,却被贺光耀打断。
他拍了拍越浦和的肩膀,脸色缓和了不少:“看在你小子的份上,我们晚上会去医院看一下你贺奶奶的。不过你也别忘了,事后马上再给我打五十万。以后我和阳泽就留在帝都了,你可得好好照顾我们……”
父子二人大摇大摆地离开后,贺南晴冲到越浦和面前,气急败坏的道:“老越,他们是什么人你再清楚不过,你怎么能自己上套呢!你难道真想后半辈子都惹上无穷无尽的麻烦吗!”
贺光耀和贺阳泽是什么人,越浦和的确再清楚不过——
贺南晴高三那年考上了医科大学,贺光耀却为了区区几十万彩礼,把她关起来硬生生逼她嫁给老男人。
当时就是越浦和跟陆新蕾两个人,设法把她救出来的。
越浦和却毫无畏惧:“但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知道,现在你是有人关心,有人疼,有人保护的,他们才不敢再轻易打你的主意。至于麻烦……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事,我一点都不嫌麻烦。”
这番话他说得坚定又诚恳,仿佛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又仿佛只要是为她承受的一切,无论要付出多大代价,他都甘之如饴。
这让贺南晴的所有怒火,都瞬间偃旗息鼓,心里也愧疚到了极点,“老越,我真不值得你为我付出这么多,我更不想欠你越来越多,我怕我以后还不起……你真别再管我的事了,我不可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