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耳畔传来一声惨叫。
下一秒,温南溪就被人拽开,伊半芹收势不及,重重地摔在地上。
温南溪有些惊魂未定地抬头,映入眼帘的,不是吊儿郎当的秦子墨,还能是谁。
秦子墨的手扶在她的背上,他跟着低下头,两人四目相对。
他嘴角抽了一下,原地蹦起一米高,甩着他碰过温南溪的手,“完了完了,小爷我脏了。”
温南溪额角狠狠跳了跳,勉强克制,才没有发出洪荒之力手刃了他。
可能是她的目光太过凶神恶煞,秦子墨抵唇咳嗽了一声,硬生生地转过话题,“这些人,都谁啊?”
温南溪转头看向了伊半芹,冷声开口:“不认识。”
伊半芹直接坐在地上撒泼,“大家快来看看,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竟然说不认识我,我们全家砸锅卖铁将她供出来,她现在穿得光鲜亮丽的,却不管家人的死活,我怎么有这样的女儿,我恨不得死了算了!”
温南溪的脸色发青,她终于反应过来之前她看到伊半芹的熟悉感来自于哪里。
这些人,是南初的家人。
她和南初在医院里相识,那场大火毁了南初的一切,大面积烧伤的南初挣扎在生死线上,却还将一张模糊的照片当成至宝。
照片上的人,就是南初的亲生母亲,伊半芹。
大厅里,各种各样的目光集中在温南溪的身上,她的时尚光鲜和南家人刻意的衣衫褴褛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更何况温南溪面若冰霜,而南家这边,个个凄楚可怜。
“你怎么能连亲人都不认啊,你这是在诛我的心,我养你这么大,不求你飞黄腾达,但你不能狼心狗肺啊!”
伊半芹痛哭流涕,哭得直不起腰来,她的两个儿子低着头站在一旁,也不吭声,就是一个劲地配合着装可怜。
“我找了你那么久,我总以为你是遇到了难题才不联系家人,可我没有想到,你是想撇清关系。”
伊半芹的惨,引起围观者的共鸣。
周围先是窃窃私语声不断,然后,变成了公开对温南溪的指指点点。
“太过分了,她是晨悦的首席设计师,秦总为了聘请她,砸了一亿进去,这么多的钱,她却舍不得腾出一小部分去赡养父母?简直就是白眼狼一个。”
“她妈哭成这样,她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冷血。”
“养这样的女儿,还不如养一条狗。”
温南溪抿了抿唇,周身的血液仿佛被冻结。
南初生死关头,孤身躺在国外的医院里等钱救命,那个时候,伊半芹是怎么说的?
伊半芹说她晦气,不中用,人都快死了也要给人添麻烦,死也别碍她的眼,她正好省副棺材钱。
也正是那句话,彻底压垮了南初的求生欲,最后,她也没有挺下来。
现在,伊半芹怎么有脸上门,指责她不肯赡养老人?
“这世道,还兴乱认女儿的?”秦子墨撇撇嘴,突然开口。
“她真的是我的女儿。”伊半芹急急忙忙地从衣兜里掏出户口本,“你们看,她就是我的女儿南初啊。”
户口本上确实清楚,南初,是南家的小女儿。
温南溪的名片上,也映着南初这个中文名字,这也成了她不赡养老人的铁证。
温南溪的手指一寸寸地在掌心里收紧,一闭眼,南初死前的痛苦不甘就清晰浮现在脑海中。
南初当年出国,是被南家人逼的,就因为国外务工的报酬更高,南家人就让她中断了学业,偷渡国外。
可是国外的报酬高,消费也高,南初能存下来的钱,都是从牙缝里一点点省出来的,自己却没有用到一分,全部都被南家人吸血。
最后别说是拿钱救命,南家人吝啬到连一句好话都不肯给她。
“为什么啊,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
“姐,我好不甘心,她可以爱哥哥,怎么就不肯爱我一点?”
“姐……我疼……好疼。”
紧闭的眼睁开,周围的指控声也逐渐变得清晰,温南溪一言不发地扫了伊半芹一眼,迈开脚步朝里面走去。
“拦住她,给我拦住她!”伊半芹尖锐声炸响。
她的两个儿子急忙上前,拦住了温南溪的去路。
温南溪面无表情朝一侧的保安望去,气场莫名地凌人。
“晨悦花钱请你们做保安,是让你们看戏的?”
保安心悸了一下,立刻上前,将那两个男人挡开。
温南溪收敛目光,径直离开。
伊半芹一张脸涨得通红,怨恨的目光烧灼着温南溪的后背,大声嚷嚷:“南初,我不会放弃的,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电梯门开启,温南溪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秦子墨疾步跟上。
电梯门合拢,将门外的那些喧嚣彻底隔绝在外。
秦子墨眉心跳了跳,朝她看去,期期艾艾地开口:“那个……南初呢?”
温南溪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她抿了抿唇,眉眼间讥诮分明。
“被那些所谓家人榨干了骨血,死在了异国他乡。”
秦子墨静默了片刻,“你这是捅了大篓子。”
接手南初的身份,就等于接手相关的麻烦。
“姐,你要不要公开一下,你并不是南初?”
叮——
电梯门开了。
温南溪神色淡漠,快步出了电梯。
“不用。”
她很清楚,南初有多在乎家人。
如果那些人不撞到她眼前,她不会去计较追究,但是,他们来了……
那就是逼她为南初的不甘心,讨回一个公道。
“姐,名义上,他们是你的家人,这件事情一个弄不好,你会很麻烦的。”秦子墨快步跟上,一边劝说着。
温南溪充耳不闻,她斜睨了他一眼,“你怎么会来晨悦?”
秦子墨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我在晨悦挂了个闲职,我得在岗位上发光发热,好让我哥看到我改头换面,别丢我出国。”
温南溪收回目光,进了办公室。
在南家人的认知中,四年前那通漂洋过海的求救电话,已经给南初判了死刑,何况她现在的模样,和南初没有半点相似。
南家人能够准确无误地找上门来,无非就是因为有人指路。
冯欣萍目前能动用的资源有限,手能伸那么长的,也就只剩下沈佳悦了。
她靠进沙发里,眼底一片冷凉。
*
湖城。
关于升级芯片上市的会议告一段落。
秦晟北坐在沙发上,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嗡嗡嗡——
他低眸,亮起来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串陌生号码。
他拿过手机,接了电话。
“是秦爷吗?”
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小心和谄媚。
“我是伊半芹,南初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