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的时间在申时三刻。
夏日来了，白日渐长，这个时候天还没有黑下来。
这是一件庄严肃穆的事情，阎璟棠经过焚香沐浴，换上了银色战甲，头盔端端正正，护甲整整齐齐，腰间佩着长剑胜雪威风凛凛，随便看一眼都令人感觉到肃杀之意。
看得顾冷都不自觉收敛了平时的漫不经心和吊儿郎当，神情十分严肃。
顾冷也老老实实地把大元帅亲卫随扈这边的戎装甲衣给穿妥了，把头盔也给戴上。
她长得小，这些甲衣都是阎璟棠以前给她订做的。
腰间佩着长剑贯日，踩着牛皮军靴，落后了大元帅半步，跟着他一起上了汝宁城的南门城头。
瑞鹤、祥龙、福鹿等人，一字排开在阎璟棠后面站着。
新挖的战场焚烧炉已经妥当，篝火也已经点燃。
除了在北门守卫的将士，其他的将士们全都在这里了，近二十万兵马，整个场景宏大而杀气凛冽！
“北疆大军众将士听令！本王宣读圣上密旨！”
宣读圣旨，除了阎璟棠所有人都要跪下，顾冷也必须跟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百年前大梁北金但是一家，宫家背叛大梁分裂国土成立北金！数十年来，北金狼子野心，屡次进犯我大梁国境，扰我百姓安宁、损我兵将性命！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封烈王阎羲为北伐军兵马大元帅，反攻北金城池，一统天下，还我大梁盛世！钦此！”
大部分将士，直到此时此刻才知道，原来他们攻占汝宁城不是报复，而是北伐！
阎璟棠左手扶在腰间长剑的剑柄上，运足了内劲，道：“北伐第一战，大梁获得了胜利！但这一战，也牺牲了诸多将士！今日，本王——阎羲，率领北疆大军兵马祭天，送战场上的英灵，盼能归乡、早登极乐！望众志成城，早日收复原本就属于大梁的国境！”
场面话，阎大元帅也说得很漂亮的。
接下来走的是祭天的流程，摆酒祭天，大元帅亲自祭拜。
之后，誓师。
“百年前，北金与大梁本是一家！因宫家叛变，在拓跋氏的护持下，分割了疆土，一划南北！”
“多年来，宫家一直还妄图南侵，伤我百姓、占我城池！”
“几次三番、欺人太甚，我大梁又岂是龟缩在壳内之懦夫！”
“攻占汝宁城这一战，代表着我大梁军的奋起，再也不坐以待毙、不任人宰割，我大梁主动进攻北伐，誓要将原本属于大梁的国土尽数收回！”
“大梁、北金一家，天下归一，南北通达、百姓安居乐业，远离战乱之苦！”
“今日，我阎羲在此立誓，北去一战到底，不破北金誓不回！”
阎璟棠这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引来了近二十万将士的呼应，顿时喊杀声震天！
“不破北金誓不回！”
“不破北金誓不回！”
“不破北金誓不回！”
顾冷一直默默地在旁边看着，心情十分复杂。
沉重，肃穆，又振奋。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她默默地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心口，这种陌生的激越心情，震荡着胸口的颤抖，是不是就叫做热血沸腾？
顾冷顾冷，孤傲清冷，她本是杀手，收割人命从来不皱眉头，冷血无情，只顾自我。
原来，她的血也会变热的？
顾冷不知道现场的其他人到底是什么心情，她微微侧头观察阎璟棠，发现他面色一如往常的冷肃凛冽，浑身散发出逼人的煞气。
这人长得好看，不管是何等面貌都是夺目的英姿，但此时，他身上又多了一种叫做至情至性的东西！
血性，令他更光彩夺目！
非要形容得更贴切一点，大概就是现代女孩子看大阅兵的时候，看到一溜穿着军装的小哥哥的那种慷慨激昂的心情。
她不禁微微弯了弯唇角，心道：“嗯，我男人果然好看！”
结束了祭天和誓师之后，所有的将士们都各自回营，天要黑了，也是放饭的时候。
顾冷也跟着阎璟棠一路穿过汝宁城的长街，往郡守府回。
见顾冷一直都没有说话，阎璟棠侧头过来，低头看她，问：“你饿了吗？”
“还好。”顾冷随口应道。
阎璟棠便不说话了，一边走一边不时看她两眼。
顾冷当然也发现了不对劲来，他这是等自己多说几句话的意思？
她仰头朝他看去，对上那双漂亮的凤眸，看了一会儿，懂了他的意思：是因为场合不对，他想表达对她的关心也必须拐弯抹角的意思么？
拐弯抹角问“你饿了么”，其实真正的意思不在这里？
顾冷不由在心里笑了：以前觉得阎大元帅是钢铁直男，现在看来，这人内心又温暖又温柔啊！
“我不饿。”她又重新回答了他的问题，道：“反正回去就吃饭了。”
她的意思也算隐晦：回去再说吧。
“嗯。”阎璟棠没再说话。
长街上已经没有任何开门的商铺，这条路阎璟棠曾经背着顾冷走过，如今的汝宁城荒凉得很。
看着左右尽数关门的铺子，阎璟棠忽然说了句：“待战事停歇，商贸重新复苏，就不会是这等景象了。”
顾冷知道他这话是专门给自己说的，虽不明白他为何要特意说出这话，却也点点头，道：“嗯，肯定会变好的。”
阎璟棠又低头看了她一眼。
顾冷：“？？？”
她一头雾水，大元帅到底想表达什么？她怎么get不到那个点儿了？
直到进入郡守府，回了主院这边，没有了旁人之后，阎璟棠才将心里的问题问出口：“祭天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啊？”顾冷正在洗脸洗手，闻言将脸转过来，问：“我没想什么呀。”
阎璟棠瞅着她，道：“你盯着我看了很久。”
显然，不相信她的说辞。
顾冷微微叹息，道：“我……就是突然觉得北疆大军很英勇、阎大元帅很神勇。唔……”
她顿了顿，又道：“哦，还有！”
抬起头来，冲他一笑，道：“哥哥真帅！”
阎璟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