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光挺美的。
夜色之下，顾冷的脸显得比平时更清冷。
她已经没有十几天前看见的那么青白消瘦了，被谢池春和陈大壮、葛良俊三人一起照顾，吃得好睡得好，气色已经比以前好了很多。
身形依旧娇小，目光也一如既往地锐利！
阎璟棠张了张口，想直接说：以后你就回步兵营去吧。
但却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竟然说不出口！
他本打算再过几日，等葛良俊告诉他她背后的痂都掉了的时候，直接让瑞鹤去下令，让她搬回步兵营去。不用自己亲自开口，大概会好过一些。
可人算不如天算，因为他一时没忍住，竟然在这里直面这个问题！
“……”顾冷见他面露难色，心下便有了猜想，眉心微微皱了起来，又道：“大元帅，我总不能一直住在军医营里吧？”
阎璟棠的声音有点低，底气不足的那种：“当然不是。”
他说得有些艰难，顾冷如何看不出来？她顺势就问：“那是……大元帅不希望我回帅帐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问出来，明明她的语气也不重，并非质问的那种。但是阎璟棠却像是被狠狠砸中了心口一样，竟然说不出话来！
看着那双凤眸，里面似乎有些于心不忍？顾冷不由笑了笑，道：“是因为我不听指挥、做事自作主张，所以大元帅容不得我留在身边了？”
不知道是自己的自主意识作怪，还是真实如此。她的眸光看上去越发冰冷，阎璟棠心口被什么尖锐的东西一扎，想也不想就解释道：“本王并非此意。”
顾冷抿了抿唇，不再继续问原因，而是点点头接受了他的安排，又问：“那么敢问大元帅，从军医营出来后，我是回步兵营去？还是，去骑兵营，或者其他？”
长这么大，阎璟棠从不曾被人轻描淡写抛出一两个问题、而窘迫到如今的程度，在顾冷平淡的面目面前，他竟然节节败退，竟然无言以对！
是心里的愧疚感吧！
顾冷是他非要拽去帅帐的，现在因为他的原因要让她回步兵营去。也是他拽着她去做任务，差点害死了她，让她吃了那么多苦头，养了这么久伤。
她立了功，可他却要将她踢回步兵营！
看出来阎璟棠的情绪很不对，顾冷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但她也不愿意多问，只道：“大元帅是尚未定下吗？那我可以直接要求回步兵营吗？毕竟，我是从步兵营出来的，比较熟悉。王校尉为人不错，跟在他手底下操练，我也不会太多烦恼。”
这样正合她意！
她没忘记，步兵营还有个卫奎没弄呢！
回步兵营有几个好处：
第一，可以把卫奎弄了，也算还王达之的人情；
第二，与谢池春有个伴，跟谢池春睡在一块，有他护着，不容易暴露女儿身，因为哪怕真在他面前暴露了，谢池春那傻白甜也绝不会拆穿她；
第三，回步兵营后，更方便她对付安乐，也更方便她解毒之后，说走就走！
可，看着阎璟棠那纠结的样子，她莫名有些烦躁！
按理说，她差点丢掉了小命，替他找到了细作名单，应该是还通了他的人情了吧？
但看见他凤眸中露出自己不懂的忧伤、歉疚、烦恼？大概是天太黑了，月光不足以让她看清楚他脸上的神色，所以分辨不出来他是什么心情。
所以，她心头涌上了烦躁的情绪。
阎璟棠见她拧眉，以为她对自己的安排不满，连忙道：“可以。”
话至此处，顾冷以后的归处也就定下来了。
阎璟棠自认在这件事上对不起顾冷，但顾冷介意的却不是自己被调回步兵营。
她心里有点烦，直觉是因为阎璟棠招惹的，所以她也不愿意与他多言，皱着眉头道：“很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了。大元帅，你也早歇下。”
语气冷淡，说完就转身，毫不留恋地迈步往前走。
阎璟棠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难受得似乎要喘不过气来！
果然啊，只有他比较禽兽，对顾冷产生不该有的感情。可顾冷毕竟是正常的，她才不会有这种扭曲的不舍！
如此也好，至少没有害了她。
却又见顾冷走出几步后，突然顿住脚步，他心里油然生出了期盼。
顾冷回过头来，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侧脸的那种，她轻声说道：“大元帅，过去多谢你照顾了！那条写了记号的布料，如果能够洗去血迹，拿来找我，我会帮你把其他的字认出来的，让我做事有始有终。”
阎璟棠：“……”
顿时失望不已。
留下这话后，顾冷这次转过头去往前走，就再也没有回头了。
他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发觉手中还拎着半只烤兔，他举起手中的兔肉移到嘴边啃了一口。
凉了，已经尝不出跟踪他们三人的时候、看着他们吃的时候闻到的香味，顿觉心中凄凉无比！
喜欢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明知道对方若能回应他的感情，他们也不会有结果；可对方不给你任何回应，却又感觉心里像是被什么钝器砸中了一样，有种无能为力的疼痛！
顾冷当然不知道阎璟棠心里想那些有的没的，她因为阎璟棠的态度而心烦得很。
表面上看不出来任何心绪，但是想到阎璟棠竟然说来看她做不到便罢了，但他说踢走她就踢走她，还不给一个合适的理由，她就恨不能从上去给他几拳、揍他个鼻青脸肿！
理智上，她偏向于离开帅帐去步兵营，但理智归理智，她还是希望阎璟棠会因为舍不得放走她，而有所挽留。
可他没有，她心里的烦气就都上来了。
走在回军医营的路上，她望着天空的月亮，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大概，是被惯坏了，所以才无法适应吧。”
因为阎璟棠过去对她太好了，所以现在不对她好了，她就不习惯了！
实际上，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欠的人情还完了，她本来就不需要再跟对方有任何牵扯！
她眼前多的是比阎璟棠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