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冷淡笑,道:“你呢,虽然心眼不怎么好,但也没有要害我性命的意思。一码归一码,你害我之处,我都找你找补回来了。上次我也说了,只要你招供是谁主使你的,以后我就不会再计较。说不计较,就是不计较,你不用害怕。”
“你还真的是……恩怨分明。”陈大壮的声音很小。
顾冷嘿嘿一笑,道:“所以你不用担心,只要你以后别想着害我,我当然也不会无事找茬。”
“我当然不会害你了。”陈大壮连忙摆手。
对此,顾冷没有吭声。
中招了的陈大壮,当然不会害她了,不但不会,兴许还会帮助她!以前,在顾冷这里,杀人才是最省事的办法。
如今想来,能不杀而是弄到自己阵营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她对他们有多少信任且不谈,至少在有些不适合自己做的事上面,有人可以代劳了。
顾冷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点茫然之色。
陈大壮果然关心地问:“顾爷,你怎么不高兴?”
“高兴不起来啊!”顾冷幽幽地道:“我大概活不久了。”
陈大壮大惊:“什么?”
他连忙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顾冷歪头朝他看去,倏地笑了下,却是昙花一现,道:“你想知道呀?”
*
帅帐。
顾冷回来的时候,亥时已经即将过完,马上就是子时了。
她发现阎璟棠还没睡,那高大矫健的身躯穿着白色中衣中裤,拿着兵书坐在床沿上看着。
身子遒劲有力,腰杆笔挺,充满了男性张力。
顾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胳膊细腿,撇了撇嘴,把擦头发的布巾挂在床栏上,问:“大元帅怎么还没睡呢?”
打发了陈大壮之后,她才悄悄去洗了澡。又把脏衣物给洗了在后面晾晒,这才进来帅帐。
这一路回来,她已经擦干了头发,因此,她直接脱去藤甲就往被窝里一钻。
钻进去就闭上了眼睛,背对着阎璟棠。
可见,方才她问的那句话,完全就是出于礼貌,见到同居室友打招呼,并非关心阎璟棠为何还没睡!
见状,阎璟棠心口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气,卡在喉咙间,上不去下不来!
兵书看不下进脑子,他放下书,朝背对着自己睡着、只露出一个后脑勺的顾冷看去,问:“你上哪儿去了,这么久?”
“洗澡啊。”顾冷的声音从被子里钻出来,有点闷闷的。
阎璟棠眯着眼眸又问:“洗个澡,用得着一个多时辰?”
只听得一声闷笑从被子里传出来,那小子带着一点困意的声音响起:“我习惯去的地方有点远,来回的路段都够我把湿发弄干了。再说了,去了溪里洗澡,还不得游一会儿水,顺便把衣裳给洗了?”
她的态度可以说得上是良好,有问必答,还解释得很清楚。但是阎璟棠却更加气闷不已。
他也不吭声了,吹熄了烛火便躺下。
但一直睁着眼睛睡不着,胸腔有一股气始终怄着,下不去也出不来!
是他不肯借用沐浴小帐篷给她用,所以她才去那么远的。这一去,就跟放羊吃草一样,到处晃悠,洗个澡花了一个多时辰!
从她闷声不吭地出去后,一直提着心的阎大元帅心里的那点愧疚,随着她离去的时间越久,逐渐发了芽生了根,长成了参天大树。
对顾冷来说只是一个多时辰,对他来说,等她回来的时间却是十分漫长、分外煎熬!
他在这里难受得不行,但是顾冷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明明是她乱了他的心,她怎么可以置身事外,什么事儿都没有?
太不公平了!
想到这里,阎璟棠忽然开口:“顾冷!”
“怎?”顾冷没这么快睡着。
主要也是她还想回答他的话。如果她不想跟他说话,就会装睡了。
阎璟棠张口,本想斥责她一些什么的,但是嘴巴都张开了,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以怒斥她的立场,反而鬼使神差地吐出一句:“本王今天吩咐,明日再打一个新的浴桶,日后你还是在后面帐篷沐浴吧,原来那只浴桶便给你用了。”
“咦?”顾冷很意外,从被窝里翻了个身,转过来朝大床看去。
虽说她没夜视能力,这么黑也看不清楚阎璟棠的脸面,但至少看得见一个轮廓。
看不清楚阎璟棠的五官,却也听得出来,这人有那么点不好意思:“本王不习惯与人共用浴桶,所以……”
“大元帅这是在解释,为何今晚不让我借用你的帐篷沐浴?”顾冷更意外了。
要说,阎璟棠也不是这么别别扭扭的人啊!他今天怎么这样奇怪?
顾冷自认自己并非蠢蛋,很多时候都能把别人的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但今天的阎璟棠,着实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阎璟棠没吭声。
顾冷想了想,又道:“你也不用这样,其实能洗热水那当然好。如果不行,也无所谓。我顾冷呢,大概天生就是草,所以不管怎么折腾都能活!”
这番话算是心里话。
草的生命力顽强,不管如何践踏、水淹火烧土埋,克服了眼前的困境,一样又能生机勃勃。
阎璟棠将她的说法对号入座,她的形容非常合适。
但,一种莫名其妙的疼痛在他心口蔓延。
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心,理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己是心疼顾冷的遭遇?
也是,能够有小草一样顽强的生命力的人,多半是因为这个人从小到大吃的苦够多!
被呵护长大的温室花朵,是不可能有这样的顽强的!
他下意识说了句:“疾风知劲草,顾冷,你迟早能够大放异彩的。”
听到这么一句鼓励的话,顾冷有些茫然。
大元帅是在安慰她?
问题是,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凄惨的、需要人安慰的地方啊!
她还没想明白,又听得那边大床上的男人说了句:“本王觉得,北金一直蠢蠢欲动,这停战协议要撕破,怕是迟早的事。”
突然转换话题,顾冷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她谨慎地问:“大元帅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