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为皇子、身为烈王、身为北疆大营的统帅，对于她这么一个口出狂言的小兵，容忍度可谓是高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她不给好脸色，他也不生气。
她说出这等大逆不道，被皇帝听到了大概是会砍头的话，他竟然还说“你在我面前说可以”。
顾冷不禁好奇：难道在他这里，不管她做什么，他都是能够容忍的？
她又继续问道：“你身为北疆大元帅，身为大梁的皇子，这江山……虽说以后不是你的，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不是吗？”
阎璟棠默了默，不是很愿意讨论皇权的问题。
顾冷又问：“我不过一个无名小卒，你为何容忍我口无遮拦？”
阎璟棠没想到她会这样认真地问这样一个问题，不由僵住了。
他的脸皮有点烧，撇开目光继续往前走，没敢与她继续对视，说道：“我也不知道。”
总不能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这样纵容你？
那么问题又来了。
顾冷冷不丁又抛出一个问题：“阎璟棠，我若是个奸细呢？我若是潜伏在你身边的细作，做了损害你、损害北疆大营、甚至损害大梁利益的事，你还纵着我吗？”
尽管，她没想那么做，但莫名地就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阎璟棠愣住了。
她直接喊他的名字，他倒是没有什么不悦，反而比什么“大元帅”、“烈王”，直接叫他的名字，要让他顺耳一些。
这表示着她并没有将他看成高高在上的王爷，只有能够对视的关系，才可能更亲密。
但她的问题……
这种问题太严重了！
他顿住脚步，低下头半阖凤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薄唇抿了抿，道：“损害我个人的利益，损害就损害了……”
越说越发严肃：“但是顾冷，你如果真的损害北疆大营甚至大梁的利益，国事当前，哪怕我再想纵着你，都是不可能的！”
即便再喜欢他，即便明知道处置了他他可能会痛不欲生，他也不可能纵容！
“哦，那我要是个细作，你要亲手处置我吗？”顾冷挑了挑眉。
对于眼前男人在这一方面的坚定不移，她还是佩服的。
可惜了，虽然她并不想做，但她的确是个细作！
如果不是怕麻烦，她真想知道阎璟棠知晓真相是什么样子！
阎璟棠抿了抿唇。
他控制自己的表情已经习惯了，所以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泄露，但是牙关却是狠狠咬了咬。
她这么问，莫非是在试探？
曾经，他也是怀疑过她是细作的。
但经过上一次汝宁城她的出生入死，他早就不再对她的身份有半点存疑！
“你说的是如果。”半晌后，他才缓缓开口，道：“如果你真的为北金做事、通敌叛国，我一定会亲手处决了你！”
哪怕，他很清楚那样做，这辈子心里都过不去了，他也会那样做！
甚至，他怀疑说出这种话，会令她不悦，他依然坚定开口。
“呵！”顾冷倏地笑了。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低喃了一句：“大元帅可真是根正苗红啊！”
但偏偏顾冷这个人， 行事向来无拘无束无所顾忌。
尽管听他说着对自己毫不留情的话，但反而没有像自己被他无缘无故冷落、再踢回步兵营那件事那样，对他心存不满。
反倒是，他在大是大非上寸步不让的这种精神，她是由衷地佩服！
一个人，不管是坚定不移地做一个好人，还是冥顽不灵地做一个坏人，那都是一个超强的意志力，都是叫人佩服的。
“顾冷。”阎璟棠跟上了她的脚步，低头看她一眼，见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说法而不悦，略略放心，道：“我相信你不会是细作。”
顾冷挑眉斜眼看他，道：“你肯定调查过我的身世，应该知道，我未必是大梁人。”
对此，阎璟棠承认了：“没错，我查过你的底细，知道你是大梁人家收养的一个孤儿。大梁与北金两国的装束、长相其实都没什么差别，所以就是收养你的人，也不能判断你究竟是大梁人，还是北金人。”
他又低下头看她，一本正经地道：“但是顾冷，你是北疆大营的兵，只要你不做危害大梁的事，就算你原本是北金人，那又如何？只要无人拿此事大做文章，就好了。”
顾冷更加意外了。
一个家国观念那样分明的人，为何能有这样的见地？
阎璟棠其人，格局深远广阔得超乎她的想象！
又见他继续说道：“北金和大梁，原本就是一个国家，百年多前分裂。北金人和大梁人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有着共同的文化。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是北金人，你也是在大梁长大的，难道你对大梁就丝毫没有一点归属感吗？”
顾冷很想说“我真的没有”，毕竟我真的不是大梁长大的！
而且，原主也没有，因为原主一直知道自己是细作！
但她当然不能说。
她只是给了一个保证：“只要大梁不负我，我也没兴趣做什么损害大梁利益的事。”
这种承诺，也就是看在阎璟棠的面子上才有的！
换而言之，如果大梁对她不住，她不介意努力颠覆整个大梁！
阎璟棠知道，她太随性，想让她说对大梁永远忠诚是不可能的。
但他也知道：“我相信你确实不会。”
顾冷朝他看了一眼，没说话。
他冲她笑了笑，又道：“你若是会，在宫旻手里，早就把林淮和容凡供出去了。”
但她没有，她宁愿吃下那些酷刑，也没有吭声。
提起那件事，顾冷就烦气，瞪了他一眼，道：“你再笑，一会儿我就忍不住要动拳头了！”
阎璟棠一怔，快速追上她，笑问：“我不是在夸你吗？你干嘛又不高兴了？”
顾冷哼了一声，道：“我很后悔，当初就应该把他们都招了。他们又不是我什么人，也不曾对我做过什么，我为何要护着他们，自己差点送掉一条命？”
其实，原因她自己心里有数。
并且，正因为她很清楚是为什么，才会这样气恼。
之所以那样做，无非是因为阎璟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