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冷笑了笑,道:“我就是自己想洗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顺手烧水而已。白日回来的时候换下的衣裳上都是血,所以顺着洗澡用过的水把衣裳也洗了。”
她没管他,道:“洗澡去吧,哥哥。”
每每听她软糯糯地喊哥哥,阎璟棠的心里都充满了满足感。
就好比心里有一个空间,一直是留着给她的,她不在的时候,他空落落的;她在身边了,就把心里那个坑填满了。
他将她拉了起来,扶着她的肩头往主屋的方向走,道:“你先回房去歇着,我把东西放你房里了,你看一看。这些衣裳,我给你洗。”
顾冷默了默。
她也没想惯坏男人,既然他这么说,她就接受了,道:“那好吧,可不要忘了。我也不想要别人洗我的衣裳的,就要你洗!”
放在她房里的东西是什么,她当然知道。
军务呗!
她既然做了谋士,那就是她分内的事。
“好,不会忘的。”阎璟棠笑得宠溺。
顾冷甩了甩手上的水,冲他眨了眨左眼,道:“那交给你了。”
“嗯。”阎璟棠目送她出了净室,就先去沐浴。
出来后,把自己打底的衣裳与顾冷的放在一起,蹲在那里搓洗。
给顾冷洗衣裳不是第一次,上回也是在汝宁城。
那时候是因为没人帮忙,又不想让容凡来做这件事。更多的是因为疼惜顾冷差点丢掉了小命,所以想对她好一点。
现在就不一样了。
看着盆里两人的衣裳放在一起,就仿佛两个人也会如此,永远不会分离似的,心里充满了甜蜜。
洗好了衣裳晾晒在院子里,阎璟棠拎起最后一件白布条挂上去,盯着这条白布,无奈地道:“小家伙一旦有了个什么习惯,过多久都不会改变。她若习惯了我的存在以后,肯定也能与我长长久久吧?”
对顾冷给他说过的“随身携带绷带”的话,深信不疑。
晾好了衣裳,阎璟棠穿着中衣中裤来到西屋。
顾冷正坐在油灯下,翻着册子,他进来的时候也已经看到最后一页。
灯光下,她的脸落在阴影里,显得更小了。
见他进来,顾冷抬头问:“战损是不是都已经清点完了?”
“嗯。”提到这个,阎璟棠的脸色就有些沉凝,又问:“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顾冷瞧了他一眼,微微叹息,道:“我白日去了北门外先锋营,看见了很多染血的铭牌。”
哪怕她的脸色依旧如常,阎璟棠还是从她的眼眸中看到了跟平时不一样的东西。
他感觉到了顾冷的变化!
她以前对于死人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说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也不为过。
但此时此刻,她眼眸里分明有着惆怅。
他在她对面坐下来,道:“你去看谢池春了?”
“嗯。”顾冷点点头,又问:“这一战,总共死了多少人?”
话题太沉重,阎璟棠凤眸低垂,道:“这个你就不要问了,你只管行军进攻的事儿,其他的都有我操心。”
他心里难受,倒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想说出来让她也跟着难受。
顾冷盯着他的凤眸,不说话。
阎璟棠知道,顾冷内心何其固执,定是不肯接受他的转移话题,只能道:“一万六千多。”
顾冷沉默了下来。
北疆大军原来有二十多万人马,先前的几次短兵相接,死的不算多。这一战为了拿下汝宁城,死了一万六千多人!
阎璟棠又道:“练了你的格斗术之后,步兵营的战损比起多年前的对战,已经少很多了。这也算是你的功劳。”
“是你教下去的,可不是我。”顾冷摇头,又问:“哥哥,你后悔北伐吗?”
阎璟棠沉默了片刻,道:“不悔。”
声音虽然低,但是坚定。
之后又补充解释道:“身为主帅,这是必须承受的结果。如今的牺牲,也是为了减少日后的牺牲。北金贼心不死,迟早还会掀起争端,若北疆出现缺口,死伤的又何止数万人?可能几十万,也可能上百万!我若能带领部下顶住,那还好,倘若我等都顶不住,埋骨在这北疆了呢?”
这个话题比较沉重,却未必没有可能。
一直打下去,谁能保证他不会战死、或者被害死?
他说这种话是道理,也是一种安慰的说法。
至于安慰的是顾冷,还是他自己,那就不确定了。
顾冷明白他说的道理,也不说什么虚话去安慰他,而是用了最踏实的办法,道:“那我们来说一说之后的进攻吧。”
她真不是一个悲天悯人的人,但也有所触动。
更重要的是,她的男人要承受这些,若能替他分担,她是愿意的。
与其去担忧未来会发生什么,不如计划走好现在的每一步!
阎璟棠也不想继续谈论这种话题,便摊开了地图,道:“宫旻一定比谁都清楚,安顺不是一个可以守住的城,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进攻,不然,他肯定就要回防了。”
宫旻不会任由汝宁城失守,安顺又并非久留之地,所以他一定会回来的。
“他为人自负,极有可能不会听其他将军的意见,这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一点。”顾冷说着,问:“探子的消息怎么说?”
阎璟棠答道:“暂时还没有消息,宫旻知道他们的人中有细作,所以比较小心谨慎。最近也一直在想办法揪出奸细,故而咱们的人在那边不敢轻举妄动。”
顾冷点点头,迟疑了一会儿,道:“哥哥觉得,主动进攻更好,还是让宫旻自己跑回来挨打更好?”
“嗯?”阎璟棠愣住,对上她的目光,道:“你有不进攻,只守城的想法?”
他又想到了方才的话题,便又道:“牺牲在所难免,我们都要面对这种事,主动进攻能减少牺牲。”
担心她是怕死更多人,怕了,所以他多解释了一句。
“攻城牺牲比守城大。”顾冷抿唇,否定了他的猜想,道:“我确实是考虑减少牺牲的这个事,但不是因为这个,就裹足不前。”
阎璟棠不解地问:“那你是什么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