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山潇2021-04-02 11:253,037

  师老先生住在江城的郊区,从冷氏大厦开过去足一个小时才到。

  因为年纪大了越来越喜欢清静,所以师老先生选择的是独栋的别墅,虽然这一片也算是小区有物业管理,但每栋别墅距离差不多都有两三百米远,住户的隐私绝对受保护。

  冷斯城将车停在了别墅门口,坐在副驾的助理率先下车,和安宁一起扶了师老先生下车。两人又刻意放缓脚步,陪着老人慢慢踱步走进别墅里。

  门是玻璃落地门,因为庭院里种满了各季的花,师老先生看着那些花心里就高兴。

  助理暂时松手去开门,安宁扶着师老先生,突然从能映照出人影的玻璃门上,看到了身后走过来的冷斯城。

  哎呦,倒把大老板给忘记了。

  冷斯城虽然经常黑着脸,但那都是他常年的表情。可这一次,他确实有点生气了。

  闷声不响地跟在安宁身后,他不是第一次来老头子这里了。以前因为这里幽静的环境能让人安静下来,他也就从来不排斥花上一个小时来这里。但今天,他胸膛里那颗心却一直在燥动。

  助理扶着师老先生,安宁紧随其后。因为是进入陌生的地方,所以安宁步履稍慢,这便和冷斯城一前一后,几乎擦肩。

  “你离老头子远一点。”冷斯城低语道,“他可不是个好人。”

  听见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安宁先是一愣。便是这一愣,她便几乎和冷斯城同身形了。

  已经先走进客厅回来的助理,抬头一看冷斯城和安宁,不自觉笑了笑:“冷总和安秘书站在一起,还挺好看的呢。”

  既然能跟在师老先生身边当助理,这个人自然也不会是普通人。

  从事艺术的人总是能轻易看穿本质,于是看出安宁骨相很好看的助理,在他眼里那些什么眼镜什么假刘海,都是不存在的。

  助理原先想说的是般配,但觉得这样说对女孩子不太好,又赶紧改口。

  闻言,安宁和冷斯城特别有默契地朝着彼此的方向扭头,恰好对视上。个子高的那个低头,个子矮的那个仰头。

  光影从他们身后的大门照射进来,正好讲两个人团团包围起来。有幸看到这一幕的助理傻眼了,这两人别真是有点什么吧?

  两人跟着助理走进客厅,只见师老先生盘腿安稳坐在了一张红木床榻上,手肘靠在一旁的小几,配上他那一把花白胡子,还颇有一副隐士高人的味道。

  “小姑娘你来。”师老先生笑呵呵地朝安宁招招手,随后又对跟在身后的冷斯城说道,“斯城,你先去窗边把棋盘收拾好。”

  安宁朝着红木床榻走过去,身后却还跟着一人的脚步声。

  冷斯城闷声不响地跟在安宁身后走到师老先生旁,莫名道:“人家有名字,叫安宁。”一口一个小姑娘的,听上去就像、不,这就是个老流氓。

  “去去去。”师老先生朝冷斯城摆手,“别站在这里这了我的光,我这老花眼看清点东西不容易。”

  冷斯城闻言心头一怒,这老流氓又想看清什么东西?

  想法不过转瞬即逝的功夫,另一边安宁却心思通透地拿出设计稿,小心翼翼地递给师老先生。那边老先生正好带上老花眼镜,两人就和提前说好一样,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

  冷斯城自知想多了,只是兀自一哼就又回到了窗边。大片落地窗前有一半人高的方正茶几,上面摆着玉做的棋盘。外头的阳光照射进来,棋盘也不反光。

  冷斯城想起这棋盘是清末的老物件,当时拍卖来大概要七八十万。

  再看这满屋的老物件,哪一个不是价值千金。

  想着这一批冷氏的老人,手头基本都有公司的零散股份,对付平常的开销完全不是问题。

  要不就让他们光荣退休别拿公司工资了,平常就算来公司开会,只当是他们有多余的热情没地方撒。

  这边冷斯城胡思乱想着,那边师老先生指了指设计稿,又突然指了指远处顶着光的冷斯城。

  设计稿上,正好是安宁画的青梅。

  “小姑娘,不是我老头子多嘴,要是喜欢要赶紧说出来。迟了,可就没了。”师老先生依旧笑眯眯的,可也只有他自己明白,最后半句话其实是说给他自己的。又或者说,是说给年轻的自己的。

  安宁还愣了愣神,随后才反应过来人老先生说的什么意思。

  “不是的师老先生,我可没有……”安宁下意识反驳。

  师老先生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凝望着安宁。活到他这个岁数,不说看一识百,看个七八十却没什么问题。

  安宁不说话了,还没来得及出口的话,就这样又被咽了下去。

  “这小子看着面冷些,嘴毒些,待人处事又不留情面……”师老先生细数了大一堆冷斯城的缺点,听得安宁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眼睛。

  “但是。”重要的地方来了。

  师老先生突然拉住安宁的手,磨得圆钝的指甲轻轻抵着她的手心,“但那些都是这孩子装出来的。”

  冷父在冷斯城即将大学毕业的时候,突遇车祸连医院都没撑到,半路上就直接断了气。而后冷氏群龙无首,一个个韬光养晦的就露出了狼子野心。好在那个时候还是有以师老先生为首的一大批老员工,扶持着冷斯城坐上了总裁一职。

  学校里教的和实打实的商战又怎么可以混为一谈,于是冷斯城受了无数明枪暗箭,才在年底稳住了冷氏。

  那一年的六月他甚至抽不出时间去学校,幸好有师老先生周旋,才拿到了他的毕业证书。

  “那之后我还总是笑话他,让他下围棋的时候让我些。当年要不是有我,冷氏总裁高中毕业,说出去谁听了都笑话。”师老先生笑呵呵道,显然是想到了当时冷斯城的年少轻狂。

  他还真是没遇见过这样的后辈。

  听着师老先生轻描淡写几句话,就生动地描绘出年轻时的冷斯城。安宁听了一时有些恍惚,这和她所知道的冷斯城是截然相反的。

  她总以为想冷斯城这样的人,自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勺,而后的路是该是顺风顺水的。

  师老先生见安宁对自己的话上了心,又突然鸣枪收兵转回到了设计的话题上。

  将自己的想法都反馈给了安宁,师老先生起身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走到冷斯城身边,他抢过冷斯城右手边的黑子率先落子。

  棋才下了一盘,眼看窗外的太阳隐入云层,冷斯城将棋子丢进棋碗里,“时间差不多了,安宁我们该回去了。”

  “这个天?我劝你们再留一会儿比较好哦。”师老先生凝望着窗外的天空,嘴角挂着笑意。

  冷斯城眉头一蹙,当即拿起放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头,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走去,期间还喊道:“安宁,把你的东西收拾好,我们回去了。”

  这地方和枫叶小区在江城一南一北,安宁要是顾着师老先生的面子不去理会冷斯城,那她可能要半夜才能到家。

  如此,安宁朝着师老先生和助理点头示意,然后小碎步追上了冷斯城。

  大老板开车,安宁自然不会傻到坐后座。她尽量贴着车门坐,系上安全带中间还留了一大段空隙。

  “走了。”冷斯城瞥见了那处空隙却没指明,发动汽车引擎。

  别墅几乎位于小区最里面,整座小区说白了就是一座平山。汽车开出小区门口,要上回城的大路必须经过一个像盆地一样的拐弯口。

  可车还没有开到拐弯口,突然下起倾盆大雨起来,就连开最高档的雨刮器都看不清楚车窗外的路况。

  冷斯城无法,只好开始倒车停在了一棵大树底下。这一场秋雨伴随着冷风,但幸好不打雷不闪电。

  雨哗哗地落下,大树繁茂的枝叶勉强分散开一大半的雨水,让坐在车里的人得以看清楚外面的路况。

  不远处的盆地一样的拐弯口里,已经开始积水,就旁边的量尺一看居然已经有十公分深了。

  “冷总,要不我们倒车回师老先生那里吧?”安宁当然知道现在不能冒险开过拐弯口,要是汽车熄火他们真的是叫天天不应了。

  冷斯城不说话,但是看着他的神情显然是不同意的。

  安宁咬着嘴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为了转移注意力,她看向车窗之外,手指贴着车窗能感受到外面的温度。

  很快,汽车里的热气让车窗浮起雾气,周遭氤氲的氛围,不知不觉让两人之间出现了莫名的情愫。

  “斯澈说,他不会再纠缠你了。”鬼使神差,冷斯城居然提起这个话题,“他那天来医院看你,正好看见我在边上,好像误会什么了。”

  后半句话冷斯城一开始不想说的,可他想到万一安宁对弟弟是有点意思的,总有个挽回的余地。

  “误会,误会什么?”可安宁的心思却不在冷斯澈上,“难道是,误会、冷总你和我……”安宁开窍了。

  冷斯城扭过脑袋看了眼安宁,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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