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斯城清醒过来,他抬手按下床头的开关,恰好听见大朗敲门的声音。他揉乱了头发,喊了一声饱含疲惫的“进来”。
“冷总,我有罪。”大朗站立在床前,突然单膝跪地一脸愧疚地看着冷斯城。
不得不说才睡醒就见到这一幕,对于冷斯城而言还是有些冲击力的。只见他皱起眉头一脸嫌弃地看着大朗,冷声道:“跪好。”
原本做好心理准备迎接冷斯城责骂的大朗怔了怔,哼了一声后站了起来。但是当他以俯视的角度看清楚床上的凌乱时,又忍不住双膝跪地。
“你……”冷斯城正要说话,这时候也终于后知后觉了起来。他提起精神看了眼床上的凌乱,最后冷静地掀起被子朝里看了一眼。
冷斯城半眯起眼睛,眼底暗藏着即将落下的雷霆。他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藏在洞窟里万年的老冰,泛着森森寒气。
“这,是怎么回事?”
大朗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眼珠子左右不停地来回摆动。他深呼吸好几次,这才鼓起勇气为冷斯城答疑解惑:“据我的观察,几个小时前我英雄救美的行为,似乎迟了半个小时。”
“迟了半个小时?”冷斯城眉头的“川”更深了,似乎都能夹死苍蝇。
“不不不,一个小时,不,是两个小时。我相信冷总你即便是在生病的状态下,雄风依旧!”大朗挺起胸膛,语气十分肯定地说道。
“胡说八道什么,我是在问你什么迟到半个小时,还有我这。”冷斯城掀开被子的一角,被子下的他赤身裸体的,而他又向来没有裸睡的习惯。
“这就是我要说的。”大朗的声音减弱,并且跪得更加认真了,“冷总,我进来的时候发现魏安娜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你睡在这里,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
“总之就是,就是这样。”关于有些事情,大朗也不方便说得特别清楚,他指了指床上被揉皱了的真丝床套,暗示的意义分明。
“你的意思是,我,和魏安娜?”冷斯城瞳孔一缩,显然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大朗嘴角向下,一脸无辜地看着冷斯城:“冷总,是你喊我去公司拿资料的。”
空气中弥漫着白粥的香气,大概是为了弥补什么,大朗赶紧指着门外的方向,“你看,我还找来了安秘书,她还给冷总你煮好了白粥。”
“安宁?”知道安宁也在,冷斯城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她和你一起来的?”
大朗点点头,“我去公司拿资料的时候正好遇见她上班,她说让我转交给你一份资料。我就问她会不会煮粥,她说会我就把她带过来了。冷总你还别说,她煮的粥还挺香,你要不起来吃一点?”
看见大朗脸上近乎于谄媚的笑容,冷斯城冷声道:“滚出去,我先换衣服。”
“好嘞。”大朗如愿地从地上站起来,看样子冷斯城不会计较魏安娜的事情了。他忙不迭跑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冷斯城揉了揉太阳穴好让自己精神点,他下床时经过穿衣柜前的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冷斯城突然对自己生病还有心情干那档子事表示怀疑。
他回头看向放在床头柜上喝了一半的水,模糊的记忆里他勉强记起,似乎有个人给自己喝水,而那个人身上满是刺鼻的香水味道。
赤脚感受着瓷砖的冰凉,冷斯城站立在花洒下,只感觉流淌在身体上的热水向自己传递着温暖。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就像是石头碰撞在一起擦出火花,冷斯城突然睁开眼睛,就在刚才他脑海里闪过一些零星的片段。
刚才大朗告诉自己他来的时候,恰巧看见魏安娜在这里,如果真的如大朗所言,和自己发生关系的人是魏安娜。
为什么脑海里那些仅存的记忆都在暗示自己,那个人不是。
不是刺鼻的香水味道,而是一闻仿佛就能让人身体舒泰的淡淡花香。冷斯城方案魏安娜,一是因为她总是仗着自己父亲帮助过冷斯城,以此在公司里作威作福,并且还时常纠缠这自己。
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魏安娜总是喜欢朝自己身上喷过量又刺鼻的香水。
可如果那个人不是魏安娜,又会是谁?
冷斯城洗漱好换上简单的棉质家居服,顺毛的他看上去减弱了三分危险气息,反而有了一种他是个好人的错觉。
从冷斯城从卧室里走出来,安宁就是低着头掩藏好自己的一脸不安。她的眼神在地板上不停地飘来飘去,直到她的视线范围里出现了一双脚。
“安宁。”冷斯城有些嘶哑的声音出现在安宁头顶。
“是。”安宁硬着头皮以超慢的速度台球,不过她仍然不敢去看冷斯城。
此时安宁身上满是米粥的香气,而且她一脸惶恐就好像面对狮子的小绵羊,这样的安宁,让冷斯城觉得自己的猜想就像是一个笑话。
怎么可能会是她呢。
“来呀来呀,安秘书一起坐下呗,正好也到午饭时间了。”大朗拿出昨天半夜从冷宅拿来的各色酱菜,这些都是经常给冷斯城煮粥的阿姨亲手做的。
因为这里是冷斯城鲜为人知的私人住处,一张桌子就配了两张椅子,大朗坐的还是从客厅那里搬过来的沙发椅。
冷斯城和安宁面对面坐着,宽的那一侧则坐着一脸期待的大朗。
而白粥不愧是安宁唯一的拿手好粥,颗颗米粒仿佛入口即化,最后留在口腔里的只是满满的稻米香气。
大朗不过几口就吃完了一碗,他舔了舔嘴唇上沾着的白粥的那层膜。“怎么样,冷总尝尝,味道真不错。别说安秘书你手艺还挺好。”
冷斯城感受着口腔里的柔软米粒,顺滑地通过喉咙最后进入了胃里。如果说之前洗热水澡让冷斯城拥有了短暂的温暖,食物的熨帖让他的身体由内而外生出温暖。
“味道,还不错。”冷斯城单手拿起碗,遮住了自己拂起微微角度的唇角。
吃完了有些朴素的午饭,大朗主动去厨房洗碗。安宁则和冷斯城继续坐在餐桌上面面相觑。
感觉到有些尴尬,安宁咬着嘴唇,就在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破僵局时,只听见冷斯城沉声吩咐道:“大朗把资料拿来了吧,先拿出来我看看把。”
安宁如临大赦,赶紧跑开去拿来大朗放在桌子上的资料。她走回来时,看见冷斯城单手捧着电脑。
或许是因为切换到了工作状态,冷斯城身上的气息瞬间从暖到冷。可是即便如此,安宁却在心里松了口气,毕竟这才是她熟悉的冷斯城。
吃完了饭,安宁还要吃药。她假借给冷斯城倒水的机会,偷偷把药吃了。不过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她吃药的影子恰好印在了厨房反光的玻璃上。
安宁装作若无其事地那这辈子走过来,迎面就听见冷斯城问道:“你生病了?”
冷斯城说话的时候眼睛却一直看着电脑屏幕,导致安宁都快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我看到你在吃药,生病了么?”得不到回应,冷斯城抬头直视着安宁,在看到安宁头上坚固的假刘海时,他居然还笑了笑。
安宁被冷斯城的笑看得心里发毛,瑟缩着身体幻想自己是个有壳的小乌龟。她咽了口唾沫,说道:“对,稍微有点感冒了。”
“那就早点回去吧。”冷斯城注意到安宁嘴唇上的印子,只以为她是身体难受一直容忍着。却没有想到,那些印子包括看不见的安宁身上的印子,都是他弄出来的。
还在看冷氏股票的冷斯城余光瞥见到了安宁的身影,他抬头,视线越过电脑看到了不远处步履阑珊的安宁。
冷斯城拧起眉头,他又看了看放在自己右手一侧的安宁送来的资料。他拿起来翻看了几页,里面的内容十分详细,一看就是花费了不少时间找到的。
大朗从厕所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冷斯城面无表情地坐在电脑前,“冷总咋了,冷氏这股票一路飘红,多好啊。”
“大朗。”只听见冷斯城仰起头顶着一言难尽的神情,问道,“我作为一个冷氏的总裁,是不是太不关心员工的身体健康了?”
安宁踏出小区的第一步,只感觉自己如释重负。她甚至不想回头再看一眼这个仿佛火坑的地方。
她招了一辆车回到了几公里外的枫叶小区,反正她从昨天开始隶属于顶层,不去公司打卡下班也没有人会说自己。
一回到家里,安宁便虚弱地躺在了沙发上。家里十分安静,或许是这种寂寞感反而让安宁迟来的委屈感,一下子通通涌上了心头。
一时之间,当年的事情和今天的事情不停冲击着安宁,滚烫的眼泪沾湿了布艺沙发。不知不觉,她哭得累了又睡着了。
梦里,她回到了当年的那晚,并且还是以局外人的视角。她看到床上滚动的两条人影,无比清楚地看到女的是十八岁的自己,男的居然是冷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