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忙，这一点，在场的人都清楚。
慕康佯装恼怒。
“你就算忙也得按时把实验报告给我交上来。”
“没问题。”乔燃低头对罗沐沐说：“回头把你的借我抄一下。”
慕康：“……”
当着他的面儿说抄作业。
从他从教至今，也只有两个人。
他这是跟“燃”字犯冲？
“对了沐沐，你……简念的妈妈已经醒过来了。”
“真的吗？我去看看。”
罗沐沐转身就往门口走。
“你衣服还没换。”乔燃拉住她的胳膊。
罗沐沐低头看了一眼，转身往换衣间走去。
王静怡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
她缓缓转头看了眼刚从门口进来的罗沐沐。
跟罗沐沐一眼，原本圆润的脸颊这段时间迅速消瘦了下去。
两边的颧骨突出。
上次见面，她们两还在简念的手术室外聊天。
那个时候，她以为她只是简念的妈妈。
而她也没说跟她的关系。
“您喝不喝水？我帮您倒杯水吧。”
安静的沉默让罗沐沐感觉尴尬又紧张。
只好找了个话题缓解这种气氛。
王静怡的眼神从罗沐沐进门起就在她身上。
她跟自己真的很像。
“我不喝，你坐吧。”
王静怡一开口，嗓子哑的就特别厉害，像被沙粒中摩擦过似的，带着破碎。
本来只是缓解尴尬的话题，此时，罗沐沐真的觉得她应该多喝水。
她快步走过去倒了杯水，又找了一个干净的吸管放进去，然后端着水杯来到床前。
“还是先喝点水吧。”
罗沐沐将床摇起来一半，然后把水杯拿到王静怡面前。
王静怡看了罗沐沐一眼，就着吸管喝了几口。
干的要冒烟的嗓子顿时舒服了不少。
“沐沐，你恨不恨妈妈？”
罗沐沐垂着眼眸，没敢去看王静怡的眼睛。
大概是近乡情怯。
她肯承认自己是她的妈妈了吗？
王静怡缓缓伸手，想握住罗沐沐的手。
但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手上还包裹着层层纱布。
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也只是挪动了几寸，没碰到罗沐沐的手。
罗沐沐低头看了一眼，迟疑片刻伸出自己的手覆在了王静怡的手上。
“小时候奶奶告诉我，我爸爸妈妈都去世了。所以我从来没恨过他们，只是有时候会想念他们。”
“村里的小伙伴说我是野孩子，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我就跟他们打架，奶奶去找了他们家长，不让他们欺负我。”
“等我长大了，我就问奶奶我爸妈叫什么名字，有没有照片，每次我一提这件事就感觉奶奶不高兴。所以后来我就不敢问了。”
“奶奶对我真的很好，所以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没有爸爸妈妈是一件很悲伤的事。也没怪怨过任何人。”
王静怡眼底有泪花闪烁。
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自己怎么会不疼。
不管有多少种理由，将她抛弃是这辈子唯一无法原谅自己的一件错事。
“这些年，苦了你了，妈妈对不起你。”
罗沐沐低垂着眼眸，心里有喜悦蔓延。
“不苦，奶奶对我很好，还有谢恺哥哥也对我好，谢泠泠虽然有点小气，人还不坏。福星寨的人也都对我不错。”
王静怡脸上的笑有片刻的凝固。
“谢”这个姓，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这段时间简念天天都在念叨您，我去带他过来。”
“等一下，”王静怡抓住了罗沐沐的手，“我上次落下的箱子还在吧？”
罗沐沐点点头：“在，放在简念那个房间了。”
“你待会儿过去，在我的一件黑色风衣里找一个优盘，然后交给乔燃和顾西禹。”
“好。”
简念听说妈妈回来了，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就跑了过来。
看见王静怡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眼里瞬间就蓄满了泪水。
“妈妈，你怎么了？”
王静怡扯出一抹笑，眼底还带着泪花，伸手摸了摸简念头上伤疤。
“疼不疼了？”
“不疼。”简念趴在床边，想靠近又害怕自己碰到妈妈的包着纱布的手。
“妈妈，你去哪儿了，我从手术室出来你就不见了，他们说你跟爸爸走了。”
“妈妈…妈妈没事，这不是回来了吗？”
“妈妈，沐沐姐姐真的是我的亲姐姐吗？”
王静怡点了点头：“是，她是你的亲姐姐。”
“那姐姐呢？”
王静怡看着简念，相了几秒说：“她虽然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但也是妈妈一手抚养长大的，自然也是你的姐姐。”
简念垂下眼眸，“哦“了一声。
“怎么了？”
简念抬起头说：“昨天她来医院找我了，她要带走我，还拿钢笔对着我的脖子。”
王静怡眼底闪过惊骇。
不管她如若怨恨自己，她都不是怪她，可是她怎么能对简念下手呢，不管怎么样，简念都喊她一声姐姐。
“后来呢？”
“后来沐沐姐姐用她自己换了我，然后她被姜黎哥哥打倒了，就走了。”
上一次简念从楼梯上摔下去就是她救的，这一次还是。
也许冥冥之中，他们姐弟有某种心灵的感应吧。
看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么善良，儿子又这么懂事，就是明天就离世，也没什么遗憾了。
“对了念念，你那天怎会从楼梯上摔下去呢？你姐姐说看见你是面朝楼梯站着的呀，怎么还会掉下去？”
简念抿着嘴唇，犹豫了一下说：“我跟你说了，你不要生气。”
他这么一说，王静怡心里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是姐…简言姐姐把我推下去的。”
果然，是跟她有关。
简念让她不生气，可是她怎么能不生气。
一个都能对自己的弟弟下得去手的人，心里得有多阴暗。
她不仅生气，更加失望。
这些年她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她，不曾亏待她一丝一毫，就换来她这么对待。
“妈妈，你别生气。她可能不是故意的。”
一个被她伤害差点送了命的小孩子都知道替她说话，替她开脱。
而她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又在国外受了那么多年教育，试试学医的人，对别人的生命都那么肆意妄为。
王静怡对她最后的哪一点期待都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