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已经报定必死决心的陈好和周浩宇此时倒是不太愿意死了,因为对于儒生来说,有个官绅一体纳粮,帝王把朝政完全交给臣子处理的地方对他的吸引力实在太大。
虽然这些人不再自认是大秦子民,可秦国自古一系,几千年来朝代更迭不休,虽然嘴里喊着万岁,可谁都知道不过是念想罢了。
朱涛在饭后也和众流民军首领明确表示,愿意投靠的欢迎,流民军的私人财产联盟一律不要。
但不愿投靠的也坚决不许枉杀,否则只有被消灭一条路走。
并且他还告诉一众流民军首领,想回陕西继续抢掠也不行了,因为此时的三边总督洪承畴已经被包围在了大散关,败亡也是指日可待。
洪承畴去救援汉中时把县安城总兵杜文焕留了下来,因为还需要他带兵堵住黄河一线,以防好不容易才被赶到福建的流寇返回陕西作乱。
他则带着自己的总督中军五千,陕西总兵王承恩的五千人马,一路疾驰回到西安。
汇合陕西巡按李应期的三千兵马后,又下令宁夏总兵贺虎臣带领宁夏精兵在宝鸡等待与大军汇合。
从北方进入汉中有三条路线,最近的是走子午谷,也就是当年诸葛亮奇命魏延袭曹魏时走的线路。
这条谷道因为子午水冲刷而成,地势奇险奇,只需小股精兵驻守就能防备大队军兵通过,因此被洪承畴放弃。
第二条就是经由五丈原,从陈仓古栈道进汉中,这里和子午谷的情况差不多,栈道两边都是易守难攻之地,因此也被放弃。
洪承畴选择从宝鸡去往大散关,然后经过凤县、留坝,沿着褒水向汉中进发。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在大散关就被王栋带领的陕西军团给包围了。
秦军奉命突围,结果一刻钟不到就被彻底打垮,陕西总兵王承恩阵殁。
宁夏总兵贺虎臣被吓的临阵脱逃,据逃回来的溃兵说,宁夏军也被尽墨,总兵贺虎臣被生擒。
大散关是一座关城,因为地势险要,城池规模不大,平常也就驻扎着游击一营。
因为是一座纯为防御用的兵城,里面也没什么商贾和店铺,原本最多能够驻扎五千兵马的小城池,此时一共塞进了一万余人。
洪承畴和李应期带着八千兵马,加上驻守游击营的两千人,还有些逃回来的溃兵。
也幸好洪承畴早就命令陕西布政使司筹集了一些粮秣运到大散关,不然这些兵马早就自行散去了。
被彻底围住的第三天一早,他的家丁来报告,说是关门外有一位自称是南安郑一官的人求见。
郑一官是谁洪承畴不知道,但他的老家就在福建南安。
南安县隶属泉州府管辖,洪承畴自充高中进士以后再也没有回过家乡。
先在刑部任职,六年之后以五品郎中调任浙江,在浙江升任至从三品左参议。
直到天启七年才离开江南,赴任陕西督粮道,可以说自从天启二年起,他就对家乡福建,特别是泉州的情况比较了解。
而朱涛带领众人也差不多是从天启二年开始发迹的,直到天启六年才开始对大秦发力。
这期间,洪承畴对于江浙闽粤,特别是浙江的变化是非常清楚的,因为作为南安人,他本来就是联盟关注的对象。
可以往联系他的不过是许心素抑或泉州府里的士绅,对于台湾甚至秦国联盟、朱涛他也早有耳闻。
可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家乡士绅以及原来一群老海寇们为了海贸结成的松散组织。
泉州李旦在海上的声威,南安人洪承畴自然清楚,漳泉两府的很多士绅也都依靠着李旦走海发财他也知道。
洪承畴幼年家贫,父亲早逝,等中了进士之后也有族人乡邻投献了一批田地,可毕竟南安山多地少,他家里现在统共也不过三百余亩田地。
自从朱涛建立起秦国联盟以后,江浙闽粤又不同了,到底就近,虽然四地除了江西耕地众多,其余多是山多地少的地方。
可耐不住闽粤江浙盛产茶叶、丝绸、陶瓷等物事,洪承畴在浙江任提学佥士时,族里也利用这点在浙江大肆采购丝绸、茶叶。
不过短短几年间,南安洪家现在多少也有了富贵的模样,特别洪承畴自去年以来因为剿贼有功迅速升级,现在已是天下少数的大员之一。
他不明白这时为什么能有家乡的乡党能来到大散关下,也不知道来人所为何事,但既然是南安乡党,又在这样的时候,那就见见。
“亨九公,在下南安郑芝龙,字飞黄,小名一官,我的名字亨九公可能不知,但在下舅父黄程,不知公可有耳闻?”
郑芝龙今年二十八岁,洪承畴三十九岁,但秦国自古就有个习俗,凡是做到一方封疆的,不论年齿都能称作“公”。
洪承畴字彦演,号亨九,而号则是对于自认身份地位比他低的人称呼的,如若同级抑或上司,那还是会用字来称呼他。
“哦,原来是恩人黄公的外甥,倒是失礼了!”
秦国自古,但凡家里有了积蓄的富裕人家,都喜欢在乡里架桥修路,抑或在地方捐资入学。
除了是为在乡里有个好名声,还为将来谋个人情。
因此各处公学或者出名的私学一向不缺少办学经费,特别是名师教导的学校,捐赠更是不菲。
这年代进学不比后世,只要中举,立即就相当于官员后补,而中了进士就更不用说了,除非自己坚辞,否则至少七品官职。
而这时的助学也和后世不同,钱款一捐,什么用途学校几乎不会告知,可这时,不论公私学校,收到的捐助大半会直接用于学子。
特别公学,除了要给捐资人立碑书名不说,在发给钱粮时还会给学生讲明,此次钱粮的捐献人是谁。
郑芝龙的舅舅黄程在濠镜跟葡桃亚人买卖,虽算不得富商,但也家资不菲,在泉州一向乐于助学,南安和泉州的公学和一些书院也曾经常捐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