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泪划过余子成说的脸庞,她轻轻地倾斜身子,静静的靠着向远,呢喃的声音就响在向远的耳畔,“我的父亲是朝廷要犯,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就被杀头了。”
向远好像并不知道朝廷要犯是什么,但是听到杀头二字心里一紧,紧张而又不知所措的看着余子成说,想要给她安慰,可又不知道要如何给,余子成说继续道,“那个时候,我母亲怀着我随着一支商队逃出了中原,逃到了豫泠国,是那里的好心人收留了我们。可是那个收留我们的好心人却被害死了。”
向远的心又疼了疼,好似被针狠狠的扎着一般,疼的他的眼眶都迷糊了。良久,向远柔声道“这里不会有人被杀头,也不会有人被害死,以后你就留在这里好了。”说着,向远又是羞涩紧张的道,“不过你别怕,你可以住我家,我家虽然小,可我会努力给你和你母亲盖一座房子,不用担心的。”
余子成说听罢含泪一笑,笑容甜美,双眼微微弯起宛若下弦之月,清澈的黑眸泛着盈盈泪光,好似黑色宝石。“你真是傻得可以……”
向远又尴尬的笑了笑,“他们都说我老实能干,没人说我傻。”
“呵呵”余子成说又掩嘴一笑,“每次跟你说话,心情都会好很多呢。”
向远听罢也乐了,“那以后我就多和你说说话,这样你就不会伤心了。”
余子成说听罢沉静的垂下了头,向远急着道,“怎么。我说错了什么吗?”
余子成说摇了摇头,叹道,原来自己竟然不小心偷走了别人的心。
溪风,柳絮,青石板,泠泠流水。高空,皎月,星辰。余子成说起身升了个懒腰,“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你母亲不会担心吗?”
向远道,“出来的时候我已经跟母亲交代过了。”
“哦”余子成说本欲离去,可忽然又不知道要何去,便又坐了下来,“那我们多做会儿。”
“好呀”向远仍旧乐呵呵的回答。
被风吹动的窗棂吱吱作响,那高贵的妇人独立窗前,方子罕轻轻地走到那妇人身后。那妇人好像早就发现了一般,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静静的等待着方子罕先开口。
“夫人!”静站了许久的方子罕终于开口了。
那妇人面色一惊,这个声音对她而言实在是太熟悉了,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是听着这个声音度日的。那妇人忽的转身,惊愕的看着方子罕,平淡无波的眼里映着月光闪耀着盈盈光芒。“方公子!”激动的语气夹带着说不出的感情。
这一声‘方公子’叫的方子罕都惊住了。
“是我呀,方公子,我是怜儿……余怜!”说着,那妇人又垂下了头,“我知道,我已经年华老去,容颜不复当年,可……我真的是怜儿呀……”
方子罕的面色瞬间由惊愕变为了惊恐,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在下方子罕。以前并未见过夫人,怕是夫人认错了人。”清清冷冷的声音不夹带任何的感情。
“方子罕?”那自称怜儿的妇人身子微微的倾了一下,一手急忙撑着门板才让自己没有倒下。
方子罕仍旧木偶般的呆立远处,隐藏在窗外的齐安儿也惊愕了一番,暗自问道:子余母亲口中的方公子到底是何人?方子罕到底又与那方公子生的有几分相似,竟然让她也认错了人。
余怜抚了抚额头,努力的深呼吸了一口气,扶着窗站稳,问道“你家住何处?”
方子罕思考了会儿道,“与家师住在离央山下的村落里。”
“你父母呢?”听方子罕并未提及父母,余怜又问道。方子罕道“家父方颜,听师傅说,在我幼时家父因受冤而死于他人之手。因当时我还年幼,在师傅的帮助下逃过了一劫。”
余怜听罢,心里作苦,这孩子果然是方公子的后人。想着往日种种更是热泪盈眶,泣不成声,方子罕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做任何的动作。
余怜道,“你果然是方公子的儿子。”说罢擦干了泪,走到圆桌前坐下,深深地叹息一声,“就这张像便知你们是父子。”
“夫人认识家父?”方子罕问道。
余怜道,“小余的父亲便是与你父亲一同被人陷害而死的。”说着,怜儿又悄悄地抹了把泪。
“子余?”方子罕在心里念叨了下这个名字,他记得没错的话,子余说过,她与她母亲本是中原人,因为被人陷害惨遭灭族之灾,身怀六甲的母亲随着一支商队逃出了中原。
齐安儿静静的听着房内的一切,心里一声轻叹,原来还有这般剧情上演。齐安儿同时也在心里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生么。
沉静了些时候,余怜好似没有打算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缓了缓情绪,喝了口茶,换了话题问道“你来找我,可是有话要说。”
方子罕道,“本是想劝劝你,别让子余去和亲,那本非她之愿。”
余怜深深地叹息,“我这个做母亲的又怎不知道。”
“那……”方子罕刚开口,怜儿就扬手打断了方子罕,“这事说也说不清,只要小余答应了和亲之事,豫泠国王陛下就会将当年方公子与小余她爹被陷害的证据交出去。只要能为他们洗刷冤屈,就算是付出再大的代价都在所不惜。”
方子罕亦是微微皱眉,道“幕后主使是中原的皇帝。这冤屈永远也洗刷不了。”
方子罕沉沉的声音扰乱了怜儿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情绪,怜儿不敢置信的摇头,问道“谁跟你说的?”
方子罕道,“师傅早就知道了这些事的真相,只是他一直不愿意说,直到这几年,来寻找方颜遗孤的人越来越多,瞒也瞒不住了,他们好似算到我就在离央山下的村落里一般,便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庄。也就是在那前不久,师傅才告诉我,我就是方颜的遗孤,就是他们一直都在找的人。而那些放火的人就是皇帝的人。”
“不可能……”余怜仍旧不信的摇着头。
方子罕狠狠道,“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放那把火的人是皇帝的人。那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整个村子,数百余人,无一人存活……所以……”
余怜紧道,“你想杀了皇帝?!”
方子罕仍旧沉静的站着,“杀他不为谁,只为那数百村民与我师傅。师傅不愿我回中原,而他们却找到了塞外。既然逃不了,那就只有面对。”
余怜听着,那颗本就慌张的心脏跳动的更加的厉害,原来皇帝的人已经找到塞外来了。
方子罕道,“夫人若当真怜爱子余,就别让她去趟这趟浑水了。”
余怜听罢苦着问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父母的事?”
方子罕沉静的摇着头,“知道又能如何?我已经知道了我的父亲是方颜,剩下的,我不想知道的,也会在不久以后慢慢的浮现,我又何必急着去挖掘,挖掘的越多,心里承载的也就越多。”
“可怜的孩子。”余怜怜惜的看着方子罕。那冰冷的宛若一块冰一般的面孔下到底隐藏了多少忧伤。
“夫人早些睡吧。”方子罕恭敬的道,“刚才是子罕贸然打扰了。”
余怜只是静静的不作回答,看着方子罕离开了房间,然后惋惜一叹,“真是可怜的孩子。”
“唉……”对着孤灯,余怜无助的叹息着,走到窗前,看着宁静的窗外,月色下的远山,吹着草木之香的细风,怜儿闭上眼睛静静的享受着,“若能在此生活下去,真是求之不得。只是……逃不过的终究逃不过。”
翌日的阳光还是那么的美好,远山之外已经响起了马蹄声。
余子成说与向远一前一后的走回客栈,见一夜未归的女儿与一个痴傻的男子回来,其模样还有些的亲密,身为母亲的余怜扬手又是一耳光落在余子成说脸上,余子成说捂着被打的脸,侧向一旁,抬起请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母亲,亦是请求的道,“母亲,我们就在这里,不走了好吗?”
“不孝子。”余怜狠狠的丢下一句。扬手又欲打下,向远抢着挡在余子成说身前,道“别打子余了,她已经很伤心了。”
“我教训女儿,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插手……”余怜一言,向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还是倔强的挡在余子成说身前,余子成说轻轻地将向远拉到一旁。“爹爹若是还在,他也不希望我们母子在卷入那朝廷的腥风血雨。那朝廷中人,哪一个不是眼神若刀,心思若渊,其实我们这些平凡人猜得透,掌控的了得。这里一片祥和,为何?母亲?为何要放弃这安宁,奔向那无声无息的等待着死亡的日子。”
怜儿捂着作疼的胸口。齐安儿从门口挤了出来,扶着即将倒下的余怜,道“伯母,豫泠国的队伍好像已经往这里赶来了,若是伯母能够放下,安儿愿意帮伯母与子余姑娘易容,改名换姓。”
“易容?”余怜的目光仍旧含着泪,怀疑的语气不失哽咽之声。余子成说对齐安儿点了点头,“在豫泠国生活的那么多年,我也没少见勾心斗角。少了那些争抢也好,我喜欢这里的宁静。”
方子罕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余怜,道“我会提着仇人的首级回到这个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