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齐安儿的身体坠落,一股莫名的怨恨感从心底而发。不知不觉,竟有两滴泪从眼角滑落。
“梦柯仙子是个守信之人,我等小妖自然也是守信之妖……”漫长而悠远的声音响在梦柯脑后。梦柯回头,那遥远而漫长的声音又忽然消失不在,一霎过后便是尖利而阴森的声音响起,“所以……这个男人!归还于你……”
音落,梦柯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一件从空中坠落的物体砸中。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夜风拂过,那从空而降的‘物体’安静的躺在梦柯的身上,那洁白的衣早已变得破烂不堪。只是那‘物体’的嘴中还喃喃的念道:“梦儿——梦儿——”那声音脆弱的不堪一击。
洒落在大地上的月光随着风的波流而飘动着,高矮的枝桠也随着风的流动而摇曳着。梦柯抬头,那倒在她身上的‘物体’仿若被梦柯这细微的动作而惊扰了一般,咽喉里发出一丝难受的呻吟。绝美的而沧桑的脸上露出几丝痛苦之色。在经受了万种折磨的情况下,在衣衫褴褛,乱发蓬蓬的时候。少年的绝世之美仿佛没有受到一丝的影响,只是多了些可怜与落魄。而眉间又不失男子应有的尖锐英气与傲骨。
“少阑……你走了,又为何回来?”梦柯哽咽着声音问着,手指轻轻的划过少年的脸庞。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水渍,反而干燥的有些刺手。
“少阑……”心疼的低声轻唤,手指停留在少年的发间,那少年仿若听不见一般,依然只是喃喃的念着‘梦儿’二字。
烟火在空中绽放,一个牛头马面的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梦柯身前。梦柯扶起少年,艰难的站起。那牛头马面的怪物忽然开口道:“梦柯姑娘若是舍不得离开,就别走好了!”声音平静而诡异。
梦柯冷眼扫过,扶着少年后退一步。
那牛头马面的怪物又上前一步,“梦柯姑娘怎么就着急的要走了……”那声音一如之前般平静。
梦柯一手紧握成拳,一道如碧水般的光晕从掌心散开。斜倚在肩头的少年口中又喃喃的念着梦儿二字。
那牛头马面的怪物又上前一步,伸手与勾起少年的下巴,梦柯急忙施法后退几步,避开了那怪物。
“才几时不见,梦柯姑娘就将我当做敌人了……”依然是平静的声音,只是那牛头马面的怪物脸上多了几分狰狞的模样,“听说梦柯姑娘的织梦术可于织梦仙人伦比,并且有过之而不及……今日老怪倒也想见识见识,不知梦柯姑娘可愿?……”话音延绵婉转于山间,那牛头马面的怪物又上前一步,不知何时,他的手里已多了一把利器。
“小女子只是想提醒你一句,莫忘了约定……”梦柯收起了胆怯的神色,两手仅仅的搀扶着身旁少年。
“约定?”那怪物冷嘲一声,“那是你们大人物的事,我等小妖从不知那为何物!”说罢手中利器已幻化为大刀,直向梦柯咽喉之处。
迎着刀风,梦柯拖着少年,努力往后一退,躲过一击。那怪物又冷嘲道:“如此美人,如此人心,如此灵魂。一定是难得的美味……何况梦柯姑娘还是仙人……”
梦柯只觉心里一寒,她从不相信妖魔会遵守承诺,只因少阑在他们的手中,她只有按照他们的意思去做。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救出少阑。
而然此时,妖魔毁约……她亦无奈!
紧随着,那怪物又送来一刀。梦柯咬牙,以全力反击。周边落叶枯枝全化为武器,纷纷萦绕于周围,却不知那怪物的刀来的更快,直向梦柯咽喉划去,而就在梦柯闪躲不及之时,那怪物手中的刀忽然转换了方向,直割梦柯身畔少年少阑之喉。眼看着少阑咽下最后一口气,梦柯那原本就湿润的眼眶变得更加模糊。模糊的看不清眼前少年的脸庞。
枯枝迎着风飘向远方,梦柯环抱着少年斜坐在地。断下衣袖紧紧的裹住少年的颈子,想替少年止住血。
梦柯盘膝而坐,双掌合十放于胸前。她想要编织一个梦,一个自己带着少年平安逃离的梦。她的口中默默的念着。一阵又一阵的疾风擦过耳畔,铮铮的声音在风中响起,连续不断。妖魔仍然没有放弃进攻。
仙气从梦柯心脏之处缓缓散发,高高的山坡,翠绿的树木,深不见边的黑洞。无数的妖魔。在这一瞬间,都消失在了眼前。一圈又一圈的仙气紧紧地包裹着梦柯与那少年。
在梦中妖魔幻化成了蝴蝶。山坡幻化成了平原,树木幻化成了小草,妖气魔气杀气都成了徐徐而过的微风。她安静的坐在平原的中央。任由蝴蝶蝴蝶萦绕于身畔,任由微风擦过发际。或许只有她知道,这是她为自己与少阑编造的梦境。这,亦是一个同归于尽的梦境。
当她还年少的时候,随着织梦仙人遨游四海之时。她总可以看见织梦仙人施展着仙术,为那些有梦的人制造一个美丽的梦境。看着那些人在美丽的梦境中安详的死去。
那个时候,她最讨厌的便是美梦,因为美梦会夺取她的性命。
在这个美丽的梦中,她紧合着的双手忽然分了开,迎面而来的微风也变成了狂风,被阳光照的透明的蓝天也变成了被月色映的凄凉的夜。
“少阑……若是有缘,你我来世再续……来世我只愿为平凡人家的女儿……与你相遇……”低沉无声的话语随着嘴角的血液流出。迎面而来的数百妖人全在梦柯睁眼的一瞬间幻化为灰烬散落于风中。飘去了各个角落。
而那牛头马面的怪物,也化作了灰烬,在这美丽的梦苏醒的那一霎随着微风而去了。
“这就是梦,最痛苦的梦……在美梦到一半的时候忽然醒来,然后清晰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无奈的死去。”
她低眸,泪落;她巧笑,回首。少阑安静的躺在身边,此刻,她觉得自己微弱的呼吸声都会打扰到少阑的美梦。
“少阑,愿你醒后忘了我,梦柯只是梦……”梦柯美丽的手指轻轻地划过少年的发际。一口血液从她口中喷出,喷在了少年脏兮兮的衣衫上。
她轻言,双手合十,口中依然喃喃的念叨着什么,一个美梦,在她闭眼的那一霎形成。梦中人相聚,梦中家合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