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齐安儿竟然觉得有些累了。这是她从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不知为何,自从入梦以来,她的觉也变得越来越多了。夜里总是睡得很沉,白日里也总是打着哈欠想要睡觉。
方子罕静静的看着躺在怀中的人。
都说梦里的感觉就是人性最深处的感觉。梦里所为,就是现实里不敢为之事。总而言之,梦里的就是现实里可望而不可得的。
或许,齐安儿在现实里,她想要的就是可以一直这样安静的睡觉吧。
那方子罕呢?难道他心里最想的并非替父母报仇,并非找到傅静儿,而是安静的看着齐安儿睡觉?方子罕皱了皱眉头。静静的看着怀中的人,那张容颜是如此的熟悉。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当初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心动了。只是他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曾经,他师父曾说过,你这一辈子,注定只会给人带来灾难,就好比你的父母和我一样。你的父亲为了保护你牺牲了全家老小的生命,我呢?为了你,流落他乡,永世不得回乡。
从那一刻起,他便不再说话,越来越孤独,在师父的言教下,他总是对自己说,自己是一个只会给人带来灾难的人。直到傅静儿失踪,他对自己的怨恨也越来越深,对人也越来越排斥。
越是自己喜欢的人,越是要避的远远地。
他害怕自己所喜欢的人也会像傅静儿一样,为了自己去远方,最终一去就是五年之久,他没有过她的消息。傅静儿失踪的那次,他被师父罚跪了一个多月,直到他昏阙过去,他师父终于大发慈悲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只是后来的日子也从未太平过,总会时不时的有官兵来过,有陌生人路过,好似都在打听些什么。每次,他都被他师父藏起来。
他师父傅老邪对这些人好像也很感冒,总是给人家一个白眼,然后关门谢客。
曾经,方子罕也很多次想要开口问他师父,这些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在找的方颜遗孤又是谁。但他终究都无法说出口,每一次,他都被傅老邪的眼神所吓的退缩。
直到几个月前,朝廷的人终于还是来了,他们放了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庄。当时傅老邪将方子罕打晕了藏在了离央山山脚的一个石洞中,让方子罕侥幸逃过了一劫。
方子罕在石洞中醒来时是清晨,空山静,鸟鸣清,很美的时辰,山洞前有一个小水塘,水塘中躺着许多洁白的伞,伞上写着许多文字。
方子罕静静的坐在水塘边上,仔细的看着纸伞上的文字。他想,那写下这些文字的女子一定与这文字一般清秀,清秀的字迹却掩盖不住那从笔锋中流溢出来的傲骨。那些常年在暴风雨下吹打的纸伞也并没有因此而变得破烂不堪,反而都如新的一般。
方子罕轻轻的转动着伞。一条长鞭从林中扫了过来,那条长鞭恰巧落在了方子罕的手腕上,方子罕松开了手,纸伞坠落于水面,打了几个转。
长鞭又嗖的一下被操控者收回。一个霸道的声音从林间传了出来。“不准随意碰别人的东西!”
“这是你的?”方子罕并未见着林中的人。
“要你管!”那声音依然还是那么的霸道,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个女子,那女子的年纪并不大,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眉目间散发着一股英气,让人瞧着有种害怕的感觉,方子罕倒没什么感觉,只是玩笑似的道“这么凶小心嫁不出去!”
那女子倒也没有在意,向方子罕走近了些,仔细的将方子罕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你这身子骨应该是个习武之人!”
方子罕正经道:“天下无敌的捉妖师!”
“那就好!”那女子两眼冒出光芒,是温柔的光芒,是看到希望的光芒。那种光芒让方子罕顿时对这个女子有了些好感。
那女子道:“去帮我救一个人!”
“为什么?”方子罕反问道,他从未被人如此命令过,何况还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
“让你去你就去!”那女子的声音依然是那么的霸道,方子罕不作理会。那女子又道:“你若去了,我可以给你很多钱,你想要什么只要开口,我都尽量满足你!”
方子罕眼里一笑,道:“那就当你欠我一个要求好了!至于要什么嘛,我还真不知道!”
“是个男人就别婆婆妈妈的!”那女子在方子罕肩上锤了一下,道“我叫洛暖暖,你呢?”
“方子罕!”方子罕冷冷道。看了看升起的太阳,道“天色不早了,就算要救人,我也得回村里拿工具!不然怎么帮你救人!”
说及救人,那时的方子罕想,这个村里不就那么几个人嘛,什么人他没见过,村里最厉害的武士就是村子最东方的老黄,他记得在他只有七岁的时候就将老黄给放倒了。而今,莫说是要在村里救一个人,就是救十个也没关系。
当方子罕回到村里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村庄已经成了一片废区,除了被烧焦的房子,被烧干的尸体以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了。
洛暖暖痴呆的站在方子罕身后,她没有做出任何阻拦,方子罕也没有做出任何夸张的动作与表情,只是安安静静的,慢慢的走进那个丹药房。
当初傅老邪最看重的便是他的丹药房了,他总喜欢拿方子罕做实验,给他吃这样的药,又给他吃那样的药。
走进丹药房,傅老邪的尸体卷缩在角落,两手紧紧地抱着一个大坛子,坛子里装着的是他生前所练的丹药与他看得最重最重的斩妖剑。
方子罕的手伸进坛子,取出斩妖剑,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握真正的剑,以前他用的都是木剑。斩妖剑是插在无数的丹药里面的。
剑取出,方子罕一掌将那装着丹药的大坛子劈的粉碎。并就地挖了个坑将傅老邪埋在了丹药房。
滚出的丹药中还留有一张纸条,纸条上所留的文字,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文字。
原来,自己竟是方颜的遗孤,原来,那个一直有些变态的道士,一直让自己吃着吃那的道士竟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纸条留言,要他去京城替他的父母报仇,要他找到他唯一的师姐,傅静儿。
方子罕对着小小的坟堆磕了个头,“师父,您老安心去吧!”那是他生平唯一一次唤傅老邪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