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审讯室一墙之隔的观察室内,白知奕冷眼看着审讯室里的一切。而他身边,还站着董原和明局长。
明局长擦了擦汗,心说那元舒清还真是运气好,先有翟总统帮她撑腰,后又有白知奕是爱人,还好他之前没怎么得罪过她。
“慎先生,之前听闻慎夫人和姜小姐确实是存在恩怨。而且按照案发现场逃逸的情况来看,这个李大智说得应该有几分可信度。”明局长说。
白知奕面色如常,只听董原说:“既然这样,还请局长先生能尽快将嫌疑人逮捕。”
“一定一定,我们已经派人去调查各个路口的监控,排查肇事车辆所去的位置。”明局长疯狂擦汗,他这好日子应该算是过到头了。
一边是姜家,一边则是慎家,哪一边都不能得罪,可他的职业和这个案子发生的情况却不允许他全身而退。
紧接着,房门被人敲响,一个年轻警员报告道:“在中山南路发现了肇事车辆,车里已经没有人了。那段路是新修的四环道,附近三公里内都没有安装监控!”
“嫌疑人应该还没有走远,立即搜索排查!”明局长吩咐道。
白知奕面若寒霜,缓缓开了口:“案发地点离机场很近,不排除她会乘**通工具逃离本市。请你们务必找人勘察所有交通点。机场是最有可能的。”
“是是是,慎先生说得对。立即派人赶往机场堵截!”明局长本来是有心随便查一查,查得太仔细了,会被姜家警告。
万万没想到,白知奕却不给他浑水摸鱼的机会。他心里不由得叫苦,脸上却不敢显露半分。
墙上指针滴答指向凌晨一点,守在各大路口盘查的警务人员一一汇报。
“机场国内出发大厅无发现。”
“安检处无发现。”
一连几个通告,都没有看见姜妍心的踪影,仿佛人间消失了一般。
白知奕终于露出了一丝疲乏,他捏了捏鼻梁,冷声说:“既然没有离开京城,那应该是还在京城当中了。”
“我已经让人排查各个路口了,明天也会让人去姜小姐的住所看一看的。”
眼下李大智的口供都已经录完了,该排查的地方也大致查过了,白知奕也不好现在就逼着他们去姜家。
于是,他轻轻嗯了一声:“很好。希望明局能够看清楚自己身上所担当的职责,秉公处理。”
“这是一定的。”明局长严肃点头。
送走了白知奕和董原,明局长明显松了一口气。
下属一看见他刚才那紧张的样子,不由得感到有些奇怪:“局长,区区一个商人,不至于……”
他话还没说完,明局长就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那个男人可是掐住了整个华国经济命脉的人,连总统都要让他三分薄面,更何况是我这个快退休了的糟老头子。”
他说得严肃,可最后那句糟老头子却让下属心底有些想笑。嗯,明局长对自己的外形定位很清晰。
“唉,这两大家族的事情我是一点儿也不想掺和。”明局长摸了摸越发光亮的大脑门,“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今天咱们盘查路口已经得罪姜家了,现在只需要确保不要再得罪慎家就好了。”
“是。”
两个人望着夜色中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的车灯,正打算回去,却听不远处又传来发动机的声音。
“这个时候,会是谁?”
车上的男人并不熟悉道路,在寒夜中探出头来,找了一会儿,才把车停在停车线内。
男人相貌普普通通,一身棕灰色的棉衣,并无什么特色。他搓着手一进来,就对站在门口的警员说:“你好,我有个朋友今天出了点事,我想去看看他,不知道能不能?”
今天是大年夜,警察局里只有寥寥三四个人值班。而以往那些经常光顾警察局的混子,也因为今天这个特殊的节日而非常安分。所以今天被收押进来的,只有李大智一个人。
年轻警员出于职业习惯,上下打量着他:“找李大智的?”
“对对对。”男人脸上堆着讨好笑意,从兜里拿出一包烟。他自己先叼上一根,随后又想要递烟给警员,“来一根?”
年轻警员抬手一指墙上挂着的禁烟标志:“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是无烟单位。”
“不好意思。”男人讪笑道,将还未点燃的香烟又放回了香烟盒中,“那我能去看看他么?这大过年的,他一个人留在京城本来只是想捞一点加班费的,谁知道会出这种事情。”
“进去往左拐,第三个门。”年轻警员说完,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男人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色,随后慢慢踱步往审讯室走去……
*
午夜十二点的医院,安静得过分。
窗外是绚烂的烟花,在城市上空绽放。好看是好看,却也转瞬即逝。
元舒清坐在轮椅上,静静的看着烟火,眼底却并无笑意。她仿佛要透过那些烟花,看透另一件事情似的。
许久,烟花消散,城市夜空中弥漫着火药味儿,又恢复了寂静。
咯噔。
房门被人打开,只见一张沧桑又熟悉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唐蕊一看见她坐在轮椅上,顿时眼里泪光闪现,就连声音也哽咽着:“你们不是就出去玩的吗,怎么会出车祸?你怎么样了,都有哪里受伤?”
“妈,我没事。”元舒清淡淡说,“只是孩子没了。”
“孩子没了?”唐蕊仔仔细细观察,只见她虽然坐着轮椅,手脚却没有打石膏,只是头上缠着纱布,确实不是严重的伤势。
于是小小的松了口气:“唉,这孩子与你无缘吧,才刚怀上,就没了……不过你还年轻,将来还会有的。”
不知为何,元舒清听到这种话,心底就有些烦躁。
她知道他们都是想要让她坚强起来,她自己也明白失去的孩子永远都不可能在回来了。
可是,她就是不甘心。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惩罚?
“杨阿姨呢,她没有跟你一起来吗?”元舒清微敛眸子,轻声问道。
唐蕊吸了吸鼻子:“她去ICU了,苦了小雅那孩子了,听医生说伤势非常严重。不知道今晚还能不能挺过来……”
“会挺过来的。”元舒清目光坚定。
如果慎小雅死了,那她也要姜妍心去死!
“希望如此吧。”
之前房间里只有她在,现在唐蕊来了,她就让她推着轮椅去ICU。她想看看慎小雅。
重症监护室外的椅子上,坐着两个灰头土脸的男青年,以及一个几乎要哭晕过去的中年女人。
杨婧哭着,身旁的刘宁一边给她拿纸,一边安慰她:“阿姨,小雅会没事的,医生说只要熬过今晚就行。”
可正是因为这样的话,才更让她哭得难受。
“出门前都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杨婧抬头看见了元舒清,“小元,你的身体怎么样?”
“我还好,主要是小雅。”元舒清脸上浮现出愧疚,“是我连累了她。”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意外本来就是不能预测的。”
她摇了摇头:“小雅是为了保护我肚子里的孩子,才会被撞得这么严重的。”
危险来临的时刻,慎小雅第一反应不是自己逃开,而是将她护在身后。
这说明,她是真的把她当成亲人了。
元舒清本想说自己昏迷前看见了驾驶座上坐着姜妍心,但一看见杨婧双眼通红,又想到她向来很喜欢姜妍心,就没开口。
她怕杨婧受不了又一次的打击。
ICU的探望时间是有规定的,尤其是病人还未脱离危险的时候。
所以元舒清只能在唐蕊的帮助下,从轮椅上站起来,站在窗边往里看。
病床上躺着一个几乎看不清脸的人影,脸上带着呼吸罩,眼睛和额头都缠着纱布。
而藏在被子下面的身体,情况就更糟糕了。双腿打着石膏,只有双手要稍微好些,只是全身都插满了管子,还在输血。
元舒清脑子越来越清醒,她不能输,她输不起!
慎小雅和姜妍心还是从小到大的好姐妹,她都敢下这么狠的手,下一个受害者又会是谁呢?
……
新年的第一缕阳光倾洒在这片大地上,宁静了数个小时的城市渐渐有了喧嚣。
元舒清静静躺在病床上,看着墙壁上挂钟滴答滴答走向早上八点。
一夜未眠。
她这么多年,头一次真真正正守了一次年夜。
只不过,她是心里悲痛,故而一直睡不着。
病房门被人打开,昨夜来照顾她的唐蕊手上端着一份清淡早餐走来:“你醒啦?正好,这早餐就得趁热吃才行。”
唐蕊支起小桌板,将早点一一放在了她面前。包子浑圆散发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鸡丝粥热气腾腾。
“我不想吃。”元舒清有气无力的摇头,她抬眸,只见挂在头顶上的药水瓶子已经快结束了。
“不吃东西怎么能行呢?是不是我买的不合你口味,我重新给你换一份?”
“不饿。”元舒清没有打针的左手拉了拉被子,将整个人都藏在被子下面。
“越是不舒服的时候,就越需要补充营养,才能让身体早点好起来。”唐蕊继续劝道。
门口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唐蕊回头一看,是白知奕回来了。
“小励啊,你快来劝劝她,不吃早餐怎么能行。”
白知奕望着被子下小小的一团,脆弱得令人心疼。认识了这么久,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他不由得深深叹气:“妈,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在。”
病房里很快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他坐在病床前,伸手拉开了被角,正好能看见她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小脸儿。
元舒清心情正是不好的时候,谁来她都不买账,直接狠狠拽下被角,又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我昨晚去了警察局。”
听见这句话,她才缓缓露出大半张脸,闷声说:“然后呢?”
“司机承认是姜妍心抢夺方向盘造成的车祸。”白知奕一边与她说话吸引她的注意力,一边轻轻将被子往下拉。
元舒清眼底满是恨意,她从来没有这样讨厌一个人过。
“小心点。”白知奕趁热打铁,趁她还没回过神来,已经抱着她坐直了身子,紧接着一勺温度适宜的鸡丝粥已经凑到了她唇边。
她撇过头去:“你应该还没吃早餐吧,你先吃,我不饿。”
小勺子却轻轻碰了碰她的薄唇:“你碰到了,我还怎么喝?”
元舒清凝眉有些不悦:“分明是你刚才故意拿勺子来碰我的……咕。”
话还没说完,热粥就进了嘴里。味道很鲜,鸡肉完全没有腥味。
“乖,张嘴。”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又是一个小笼包凑到了她嘴边。
元舒清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你把我当什么了,小孩子么?”
“难道不是么?”白知奕薄唇勾出一抹淡淡笑意,“你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筑起你坚强的壁垒,但是在我这里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