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了!”韩陆走到床边,扬手掀开了被子,“汪松一个小时之后会过来接亲,赶紧去洗漱,衣服我都帮你准备好了。”
“你催了八百次了。”秦海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顿时感觉身上凉嗖嗖的,昨晚加班到凌晨12点,又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耍流氓活动,身体仿佛都被掏空了。
屋外传来了敲门声,韩鑫隔着房门喊了一嗓子:“再不出来砸门了!”
秦海瞌睡都被吓醒了,赶紧抓起衣服往身上套,趿着拖鞋一溜烟地冲进了浴室,婚礼流程他还是清楚的,毕竟是过来人,但今天他并不是主角。
“收拾完下来吃早点。”韩陆离开了卧室。
“这条裙子颜色太艳了,”下到一楼客厅的时候,肖阿姨正坐在沙发上碎碎念叨,脸上的表情既兴奋又紧张,“还有这个腮红,画得也太浓了。”
“我觉得挺好,”韩陆掏出手机帮她拍了张照,“你看,多显年轻。”
“我都这把年纪了,再怎么涂脂抹粉也不可能像个小姑娘,”肖阿姨扯了扯大红色礼服的裙摆,“这要是让亲家看到,肯定会以为我故意装嫩。”
秦海走到餐桌前拿了根油条啃着,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挂着气球彩带,墙壁和门上贴着红彤彤的喜字,偌大的别墅里到处洋溢着喜庆。
肖阿姨没有结过婚,女儿出嫁算是弥补了她内心的遗憾,这是她人生中的头等大事,绝对不能出半点岔子,她会坐立难安也很正常。
“喝豆浆。”韩鑫端着碗热豆浆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小家伙好像又长高了,那套定制的格子西装穿在他身上还挺合适,整个人显得非常精神。
完成康复中心的课程之后,赵胜对他进行了全方位的测试,他的恢复情况比预期中还要好,肖阿姨托人找关系帮他转到了本地的私立小学继续念书。
张茜毕业后就直接去了那所学校当老师,韩鑫本来就特别聪明,再加上她的耐心辅导,很快就跟上了学习进度,只是比同班同学大了三岁。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没人敢欺负他,据说前段时间还有女生偷偷给他递情书,现在正值暑假,等到假期结束韩鑫就是正儿八经的初中生了。
一辆丰田霸道开进了院子里,秦敏踩着高跟鞋从车上下来,一进门就劈头盖脑地问了句:“小海,昨天的报表看完了吗,还有商品部提交的补货订单你审核了没?”
“今天是肖娟大喜的日子,你能不能别提工作?”何逸跟在她身后进了客厅。
“我晚上回来加了个班,都处理好了。”秦海点了点头。
秦敏拒绝接受公司的股份和他名下的房产,两年前他俩推心置腹地聊过一次,把该说的都说清楚了,算是解开了彼此心里的疙瘩。
总归是至亲,再大的矛盾也无法隔断血缘关系,况且那场意外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误会,大家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把错全推到秦敏身上确实说不过去。
秦海之所以会选择和解,另一个原因就是她认可了韩陆的存在,虽然她从始至终也没给过任何祝福,但至少保持了默许的态度,这就够了。
“仙女来了!”Amy拎着化妆箱走出了客房,苏艳妮扶着新娘子跟在她身后。
肖娟穿着洁白的蕾丝婚纱,长发盘在脑后,头上戴着一顶镶满水钻的皇冠,飘逸的裙摆拖在地上,浑身上下散发着仙气。
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妆容非常淡雅,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秦海从没见过她这么自信的一面,很难和那个整天制服加身的朴素形象联系在一起。
“汪松这是捡到宝了,”韩陆绕着她转了两圈,“我得帮他准备一条口水巾。”
“真漂亮,”肖阿姨红着眼眶拉住了她的手,“我女儿长大了,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能亲眼看到你出嫁,以后你们小两口要好好过日子。”
“您别急着哭,”何逸笑了起来,“婚礼上您还得发表现场感言。”
“哎哟,我的妆是不是花了,”肖阿姨赶紧收起了眼泪,“你小子还说我,等了这么多年,你啥时候跟小敏求婚,我可盼着喝喜酒呢。”
“这你得问她呀,”何逸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我求婚的次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她就是不肯松口,再这样下去咱俩直接出家得了,请您来庙里吃斋。”
“是你自己不争气,”秦敏斜眼瞅着他,“等你啥时候能送我五克拉的钻戒再说吧。”
“五克拉?”何逸偏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那我还是出家当和尚吧。”
屋外忽然传来了震天响的鞭炮声,四台轿车停在了院门口,最前面是辆点缀着鲜花的加长林肯,汪松笑容满面地推开车门,抱着手捧花冲进了院子。
“糟糕,咱们被骗了,”苏艳妮惊慌失措地拽着肖娟就往楼上跑,“堵着门别让他们进来,娟姐,赶紧去卧室,这群臭男人狡猾得很。”
作为伴娘,她算得上是非常敬业了,可惜汪松故意把车队出发的时间说晚了半个小时,连她也被蒙在鼓里,院子外的大铁门瞬间沦陷。
“开门开门开门!”宋晓宇依旧打扮得花枝招展,新郎的光芒都让他给抢走了,汪松请他当伴郎估计肠子都要悔青,“快把新娘子交出来!”
“红包!”韩鑫蹲在门口,眼巴巴地盯着门缝。
旺旺尽忠职守地围在他身边打转,毫不畏惧外面噼里啪啦的炮仗,仰头对着门叫了几声,仿佛在帮他造势,企图喝退外面的亲友团。
“小鑫,你怎么能这样,”汪松很识趣地塞了几个红包,“听话,帮哥哥开门。”
“你糊弄谁呢,”秦敏双手抱胸吆喝了一声,“没发够一百个,你们别想进屋。”
秦海长这么大都没感受过这种氛围,之前倒是体会了一把被拦在门外的滋味,他立马凑过去跟着韩鑫一块儿抢红包,想沾沾喜气。
“海子哥,咱们去楼上,我带你抢几个大的。”韩陆拉着他冲进了客房,反手锁上了门。
“我快破产了,你们两个别太过分。”汪松紧随其后追了上来。
“少啰嗦,”苏艳妮乐得合不拢嘴,“信不信我把新娘子的婚鞋藏起来!”
红包源源不断地从门缝里涌入,他们仨每人都抢了一大把,但谁也没有要开门的意思,汪松不停地催促,焦急的情绪隔着门板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差不多了吧,红包都发完了,”宋晓宇也帮着叫门,“再不开门我们走了!”
“走一个试试,”苏艳妮根本不吃他这套,“你当我是傻子吗?”
拍门声戛然而止,外头顿时没了动静,秦海竖起耳朵扒在门上听了听,好像真的没人了,他顿时感到一阵心慌,连忙打开了房门。
“中计啦!”汪松忽然蹿了进来,抱起新娘就往外跑,那架势简直就像在强抢民女。
肖阿姨早就跟亲戚断绝了关系,严格说起来她的“亲人”只有秦海和秦敏,所以阵仗不如寻常人家的接亲队伍那么气派,但是婚宴办得还算风光。
为了帮肖娟撑场面,秦敏在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订了个宴会厅,菜色都是最高规格,还把男方的亲朋好友全都接了过来,衣食住行样样妥帖。
通过两年多的据理力争,汪松的父母好不容易才答应了这门婚事,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与其失去儿子,不如接受一个不那么满意的儿媳。
事实上汪家的确是捡了个大便宜,汪松买婚房的首付款是管秦海借的,房子装修的钱是肖阿姨出的,这笔买卖怎么看都很划算。
抵达酒店之后,新郎新娘在门口迎宾,那帮同学进进出出招呼着陆续到场的客人,宴会厅里铺着红毯,架了拱门,舞台上摆着三层蛋糕和香槟塔。
秦海看着电子屏上滚动播放的婚纱照,心里感慨万千。
“海子,你是不是下个星期正式接管公司?”宋晓宇忙里偷闲过来找他聊了几句。
“嗯,我都快忙晕了,”秦海叹了口气,“还是你最舒服,啥事儿都有你爸顶着。”
这一年多里,秦敏让他去公司的每个部门轮岗,从基层员工开始做起,虽然很辛苦,但他却深刻地体会到要管理一家企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别提了,我爸现在一天到晚骂我没出息,再说你不是还有陆子吗?”宋晓宇也跟着叹气。
“我才刚转正,也帮不上什么忙。”韩陆点了根烟叼着。
“你愿意来公司我就很开心了。”秦海笑了笑。
韩陆本来是打算考研的,因为担心他扛不住压力,所以大四下学期就进入了SEA集团实习,上周拿到毕业证之后顺利办理了转正手续,成为了销售部的正式员工。
“别秀恩爱了,知道你俩夫夫搭配干活不累,”宋晓宇说,“时间过得真快,咱们这群人有的工作了,有的继续念书,还好大家都在一起。”
秦海看了眼四周,对他的话深表赞同。
还好重要的人都在身边。
婚礼11点58分正式开始,司仪发表了一段感人至深的演说,宴会厅里奏响了婚礼进行曲,肖娟挽着汪松进场的时候,肖阿姨已经哭得老泪纵横。
看到他俩在聚光灯下交换戒指,秦海忍不住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下午的活动咱俩就不参加了吧,”韩陆凑过来小声说了句,“我带你去个地方。”
“嗯?”秦海一脸好奇地盯着他,“你要带我去哪?”
“暂时保密!”韩陆挑了挑眉毛,跟着台下的宾客一起鼓掌。
宴席结束后,秦海和他悄悄地离开了酒店,顺着人行道往公交站走了过去,一辆303路缓缓停靠在站台边,韩陆拉着他挤进了车厢。
周末的公交车人很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味儿,他俩一路晃晃悠悠,下车的时候背上都湿透了,站牌上写着滨江广场四个大字。
“怎么突然想起来这儿?”秦海的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了他俩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秦海先生,请问你愿意嫁给韩陆吗,不管富贵贫穷……”韩陆从兜里摸出了一枚戒指。
“为什么不是你嫁给我?”秦海打断了他的话。
“随便了,你高兴就好,”韩陆立马强调,“这是货真价实的卡地亚1895,花了我几个月的工资,还刻了我的名字,你他妈到底愿不愿意!”
“放你那儿吧,凑成一对,你的问题我早就回答过了。”秦海冲他展示了一下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银戒指,然后转身上了河堤。
“哎!”韩陆跟在身后喊了一嗓子,秦海扭头看了过去。
“你家里有矿吗?”韩陆抬起胳膊摊开了手掌。
秦海的视野渐渐模糊,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飞扬跋扈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