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帮穆迟盖好了被子,穆迟正在熟睡,眼角还带着些许泪痕。
他凝视着穆迟,脸上浮现出明灭起伏的神色。片刻后,便转身出去了。
他刚刚出了屋,把门轻轻地关上,就撞到了小曼。
“你……”易安不由得出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奴婢是小姐的贴身丫鬟,理应对小姐寸步不离,奴婢这就去照顾小姐。”小曼的神色复杂,但不动声色地说道,随即匆匆地进了屋。
易安看着小曼进了屋,心说这个丫鬟还真是忠心和负责。
这样想着,他就下了楼。眼下已经是接近傍晚了,他跟店里的其他伙计说了声,便离开了。
外边的天幕是明亮的火色与粉色相交辉映的奇妙景象。云层又薄又淡,总体呈鱼鳞状,浮在高远的天空上,映着炼金一样的色泽。
眼下的光线不若白天那样明亮,但是街面上的灯倒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了。
易安慢慢地走出了花时雪二号,汇入了街道中的人流里。急匆匆的人群,很快就把他给湮灭了。
“这位小哥儿,可愿意进来吃杯花酒?”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子站在云吉班的门口招呼着。
“不、不了……”
“来嘛来嘛,里面有好多漂亮的姑娘等着你呢。”
易安一惊,他边摇头,边快步离开那散发着红光与脂粉味的青楼。
也许是他的皮相还行,每次他出街时,都会遇到各式各样的女子前来搭讪,而他也多是礼貌回绝。
他对寻常的女子一向是兴致缺缺,那些温顺的、美丽的、香气扑鼻的女子,没有一个能够真正吸引到他。
正因如此,他甚至被好事之徒怀疑有龙阳之好。有的时候,甚至连他自己也开始怀疑了……
一切的疑问都停止在那一日。
那一日,他在顺天府的公堂之上,遇到了那个奇奇怪怪的女子。
那个女子,虽然蓬头垢面,而且穿着囚服,但是目光明亮而坚定。
若说公堂上的受审之人,无非也就几种。一种是歇斯底里,一种是麻木冷淡,一种则是悲伤痛哭,而那哭声里,多少也带着些许恐惧。
而这个女子不属于这几种里的任何一种。
她的神情很是得意。
真是奇怪的女子……易安看着那个衣着囚服的女子,双目无法挪开,双腿无法挪开,他的整个神经系统都无法从那个女子的身上挪开。
这个女子是一个杀人犯,但是她的遭遇完全把易安通过圣贤书构建起来的认知击得粉碎……
一个被前夫所伤害的女子,一个忍辱负重的女子。看惯了身边那些温温柔柔的女子,那些贤惠守规矩的女子,再看这个女子,就显得格外独特起来。
那个奇怪的女子,就像是巨大洪流中格格不入的那一朵花,那朵生在浮萍上、坚韧而动人的小白花。是一个随时随地都会被四周的洪流湮灭,但是却依旧向上攀爬、试图对抗一切的生命。
易安不由得为此深深地震撼。
从那日起,他就再也忘不掉那个奇异的女子,以及她眼睛里的耀眼光芒。他开始有意探听那位女子的事情,并且得知了一切。
原来,那个女子是花时雪酒楼的老板啊。
去,或不去。自从得知了那个女子的住处后,他便开始陷入一场与自己的内心搏斗中。
易安终于下定决心去那家酒楼吃饭,但是却迎面在街上撞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