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万，据说用来打赏女主播了，现在我们正在追回这笔资金，也向您请示一下该怎么处理。」
我心下稍定「知道了。」
挂断电话，徐潇就回来了，显然她也是刚刚得知了这个消息，一进门就扑在我的怀中梨花带雨。
「弟弟他年轻一时糊涂，听说公司那边已经在处理了，一定能追回这笔资金的，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好嘛。」
我把徐潇推开认真地问「一般见识？你知道徐航这是在犯罪吗？」
徐潇颤抖地望着我，一双眼睛哭的通红「宋青川你这么狠心吗，那是我的亲弟弟，我人都是你的了，为一百万你就要把他送进去吗，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无力地揉了揉发胀的眼睛，筋疲力尽道「我们分手吧，我不再追究你弟弟的事情。」
徐潇难以置信地望着我，愣了一会儿后楚楚可怜地哀求道「我不能没有你，徐航的事情我们再想想办法，但是不能让他影响我们啊。就当是为了我们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修成正果的感情，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我缓缓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仰面与我对视。
那张俊俏的小脸儿满面泪痕，从前这种柔弱深情的样子令我食髓知味，如今只剩下深深厌倦。
我轻笑道「历尽千辛万苦吗？当初是你勾搭有妇之夫。」
徐潇眸中染上一抹厉色，她狠狠推开我，把屋内所有东西都摔到地上，一边摔一边喊道「你后悔了对吗，你后悔离婚了？你不是不想再看到那个毫无情趣的顾清之吗，这么快就把我也厌弃了，你就是个喜新厌旧的混蛋！」
徐潇此刻癫狂的模样哪还有昔日半分小鸟依人的柔美。
悔意从我心底蔓延生长「是的，我后悔了。」
我离开了家，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城市游荡，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顾清之工作的地方。
此时此刻，我真的很想见见顾清之，不知道离婚后她过得好吗。
后背被人拍了一下，转身后看到了一个年轻女孩子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宋哥，你怎么来这里了，清之姐离职后也没再跟我们联系，她最近怎么样？」
顾清之离职了？
我一时语塞，只能含糊应付。随即便向她问道「清之离职的时候有说什么吗？」
她一副惋惜的表情「我们领导舍不得清之姐走，但她执意要离开。临走的时候嘛，好像说欢迎去益州做客，你们是搬家了吗？」
我颓然地点点头。
这时有人呼唤，她便向我匆匆辞别了，只留下我愣在原地。
益州是顾清之的家乡。
08
大一那年我去益州写生，那里的风景真的很美。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一袭白裙的女生安静的坐在石凳上，两手托腮专注地看着石桌上的两只小雀儿打架。
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将眼前一幕一蹴而就地落到纸上。
忐忑地将画拿给她时，女生眉眼弯弯道「画的真好，可以送给我吗？」
我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当然可以。」
「我叫宋青川，是A大的学生，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好巧，我也是A大的学生，我叫顾清之。」
空气突然变得柔软甜蜜。
那是我画过最美的一幅画，每一笔色彩背后都是遇到她的欣喜。
思绪被电话铃声打断。
之前补救的项目还是出现了问题，最大的投资方要终止和公司的合作。
我马上赶到投资方公司，希望能获得继续合作的机会。
时隔多日，再次见到孟宇，却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高大英俊的脸上透着一丝冷漠。此时正眸光幽深地看向我，就连空气似乎都生出几分寒意。
我定了定心神笑道「师哥，怎么突然就终止合作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你多教导我，我立刻就改。」
孟宇冷淡地说「工作场合就不要喊我师哥了。」
头上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心中不由的有些慌乱，究竟什么时候把这个财神爷给得罪了。
我小心翼翼道「孟总，是公司哪些地方不符合要求吗，能不能看在我们多年合作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
孟宇看了会儿窗外，忽然问道「听说你离婚了？」
心中如雷鸣电掣一般，我终于明白了。
孟宇和顾清之是文学社团的社友。他家境殷实，毕业后就进入家族企业担任总经理。
当时我的公司刚刚成立正举步维艰，顾清之带我认识了孟宇，在我的努力和真诚下最终打动了他，给公司带来了第一笔投资还介绍了两个项目合作，从而支撑着公司快速发展。
可以说没有孟宇的支持，就不会有公司的今天。
我一直以为孟宇是我的伯乐，直到今天才明白，原来是因为顾清之。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离开的，但我知道孟宇一定不会再跟我合作了。
阴郁的天空又下起了绵绵细雨，往事一幕幕浮现在我的眼前。
当我想创业不被家人理解时，顾清之说「老公你要勇敢追求自己的梦想啊，你画画的时候可是闪闪发光呢。」
当我四处碰壁，心灰意冷时，顾清之带着简单的行李箱奔赴到这个城市「我陪你一起努力，我说过会永远支持你。」
在她过生日的时候，我们挤在狭窄的出租屋里，买一个小小的蛋糕。她许愿说不论贫穷富有，希望余生的每一天我们都如今天这样幸福。
后来公司发展越来越好，我们经济也越来越宽裕，可我竟再没给她好好过一次生日。
原来我从来都不是她的单项选择，更不是她的最优解。
我亲手把那颗熠熠生辉的宝石弄丢了。
09
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突然心中升起热切的期盼，会是顾清之的电话吗。
我赶忙接起来，对面传来豪爽的声音「是青川吗，我是赵立啊，哥们刚换了手机号。」
赵立是我的大学室友，也是上学时很铁的哥们。
升腾的期望瞬间打破，我颓然道「什么事？」
「清之现在都是炙手可热的畅销书作家了，你也不告诉哥们一声咱们一起庆祝庆祝，捂得够严实啊。」
我震惊道「你说什么？」
「我老婆在报社好不容易才打听到最近那个很火的作者原来就是清之，你们都要实现财富自由了吧。咱哥俩这么好的关系，到时候清之的专访能不能交给我老婆做啊，哈哈」
我麻木地挂断电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提离婚的那天，好像顾清之说有好消息要和我分享，她的事业要起飞了。
当时我还在心中嘲笑她不过是涨几百块钱的工资而已。
原来我是如此的傲慢又浅薄啊。
顾清之是个才女，大学时她就是文学社团骨干。平时喜欢写写文章，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便是写出自己满意的作品。
从前她也会发给我一些文章询问我的意见，我却轻蔑地指责她只会看这些没意义的东西玩物丧志。
她在写东西的时候我会嫌弃她浪费时间不如早点要个孩子免得无所事事。
后来她便不再跟我分享，变得越来越沉默。
我好像忘记了我曾经抱着她说只要你喜欢，我永远都支持你。
但是，她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梦想。
即便没有人支持，她依然孤独地前行。
那个一直闪闪发光的人其实是她啊。
舍美玉而求顽石，我真是可笑至极。
雨越下越大，我在雨中大笑，嘲笑着自己的不堪。
不，我和顾清之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以就这样走散了。
孟宇的项目我不在乎了。
顾清之的梦想我一定用心守护。
我要把那颗宝石找回来，我答应要好好呵护她的。
她一定会原谅我，毕竟我们曾经那么相爱。
我不再停留，一路开车赶往益州。
来到那栋熟悉的楼下，我变得有些踟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怎么见她，会不会被她嫌弃。
正在整理着自己，突然看到顾清之的父母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压下心头的不安走上去轻轻喊到「爸，妈，我是青川。」
老人眼中一瞬间的诧异很快被愤怒取代，他扬手重重地打了我一巴掌，我站在那里丝毫不敢乱动，忍着火辣辣的疼痛任由他们发泄心中的怒火。
老人指着我，因激动而不住颤抖道「你把我女儿祸害的还不够吗，现在又来干什么？」
我低着头，此刻已是泪流满面「爸，妈，我真的知道错了，能不能让我再见见清之。」
老太太挡住我「你们已经离婚了，不要再叫我们爸妈，清之也不想见你。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在，你别想再欺负我的女儿。」
这些声音吸引了小区里不少人来围观，大家议论纷纷，都在骂我这个负心汉。
我心中悔恨万分，默默承受着所有人的指责，固执地站在原地只希望还能再见顾清之一面。
我真的，好想她。
010
「爸，妈，我和他聊聊吧。」
一道熟悉又温柔的声音传来。
我猛地一回头，瞬间热泪盈眶。
老两口依然不放心，顾清之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胳膊柔声说「没事的，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走在顾清之身后，贪恋地望着她清隽的背影，压抑着心头如潮水般的思念。
不知不觉间走到一处凉亭，顾清之淡淡的开口「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
「清之，分开的这段时间，我才真切的明白你的好。之前都是我的错，我能娶到你，本应该好好珍惜好好呵护的，可我不但没有做到，还伤了你的心。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是不要离开我，就看在我们相爱这么多年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顾清之望着远处的翠微，幽幽开口道「从前，我们真的很相爱。」
我紧张地看着她，胸腔猛烈跳动着。
「在你说出离婚前，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我曾经在最美好的年华用尽全力地爱过你，但是我有我的自尊和骄傲，双手奉上的真心被如此践踏，怎么还会重新来过？我此生最该认真对待的，只有自己和家人。今天依然见你是想和你说清楚，以后不要再联系了。因为这段时间我发现，没有你我真的很好。」
心蓦然一紧，好像浑身的血液都被抽走了。
我如同溺水濒死的人胡乱抓握着最后的生机，恳求道「清之，你这样说是因为恨我对吗，恨我伤害了你。我真的知道错了，请求你，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她认真的看着我，平静地说「我现在对你，无爱也无恨。」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无声无息。
「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顾清之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仿佛我从未在她生命中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她居然把我放下的这样干脆彻底。
直到夜幕降临，我依旧茫然的站在原地。
远远地看到顾清之带着父母一起走了出去，他们说说笑笑，似乎我从未来过。
很久没看到她这样自在地笑了。
我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轮明月悄悄挂上了树梢，柔和的清辉洒满大地。
这美好的月光，再也不属于我。
011
这时养老院的电话打来，老太太嚎叫的声音透过耳膜直击心脏「儿子啊，你妈妈要被这个护工气死了，你快点来给我做主啊。」
我烦躁地问道「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个护工不尊重老年人啊，让她干点活还敢跟我顶嘴。你快点把她开了，让她赔钱。还有你找的那个女朋友怎么回事，这么多天了一次也没来看过我，你赶紧和她分手，再找个孝顺乖巧有本事的媳妇回来。」
我再也控制不住压抑的怒火「以前顾清之对你够孝顺了吧，你夸她一句好了吗。现在找个护工你又天天对人挑三拣四的，天底下的人都得事事顺着你是吗？还有那个女朋友我已经分手了，你满意了吧。那些孝顺乖巧有本事的女孩你更不用想了，来了我们家也要被糟践。」
我一通责骂后，那边安静下来，过了半晌才说「儿子，我就是想你了，就是想你能多来看看我，你别着急上火。」
泪水湿润了眼睛，原来，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我啊。
我从来都不是个好儿子。
更不是一个好丈夫。
我把所有原本自己承担的责任以工作为由转嫁给妻子，又无视掉她们之间问题的根源，只为了维系表面的风平浪静，便对清之的委屈置之不理。
其实，我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母亲。
我明明稍微用心一点就能明白她们的心意。
我们本可以生活的很幸福。
是我，亲手毁了这个家。
我赶忙驱车前往养老院。
是我的错，就让我慢慢弥补吧。
陌生号码来电，我习惯性接起来，对面居然是徐潇。
她哀求道「青川，我跟了你这么长时间，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以后我弟弟的事情我不管了，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好不好？」
我心下怅然，过了一会儿缓缓道「徐潇，我们的结合本来就是错误的。我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的罪孽深重，就让这个错误结束吧。徐航的事情我不会追究了。」
徐潇的声音突然变得高亢又尖锐「宋青川，我不会就这么跟你分手的，你要给我补偿，三百万，一分都不能少。」
「徐潇！」
「哈哈哈，我好不容易抱上你这棵大树，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离开呢。你休想。。。」
突然响起一道急促刹车的嘶鸣声，天地变得模糊一片。
不知从哪儿冒出的雾气，越聚越多。
我不停往前走着，走的两腿生疼，终于拨开了重重迷雾。
面前是一对新人正在交换戒指。
那对戒指一看就很便宜，像是顾清之从路边小店买来的。
「老公，嫁给你，我真的很欢喜。」
「以后漫长的人生里，我一定要让顾清之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幸福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