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骧卫虽伤一人,其余七人立即变换阵型,刀枪剑戟和飞爪相互配合,招招无间,几乎无破绽可寻,胥衍长剑舞的密不透风,很快落于下风,一声铮然,长剑脱手,人也消失在墙头。
片刻之后,院子里响起琴声,容夙想到李催雪,刚要从房梁跳下,院子里响起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容夙缩回身,放轻呼吸,脚步声越来越近,琴声越来越急,等到看清进门的人,她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月色下,那人一身湖绿绸缎长衫,手中轻轻挥着折扇,踏着月色走了进来,月光在他进门三步的距离被抛在身后,他站定,长身玉立,面容隐在黑暗里,似一朵四月的海棠花,幽然凋零。
晋王在堂中伫立良久,那边厢的琴声从清脆到低沉,从珠玉落盘到日暮西斜,一阵阵扣人心弦,容夙却无法集中注意力,眼前的这个人,散发着致命的气息,不容她有丝毫分神。
良久,晋王缓缓踱到窗前,在她常坐着看书的藤椅上坐了下来,映着窗前的月光,随手翻开一页书卷。
清风吹过竹叶,清香拂过鼻息,容夙额际冷汗涔涔,汗珠沿着脸颊滚落,滑入蒙面的黑巾中,黏潮的贴在脸上。
琴声越墙而来,仿佛潮湿的风越过雾气,绵绵密密的拧成一条细细的线钻进耳朵里,容夙有一瞬间几乎从梁上掉下来,她稳住心神,运气屏息,汗水沿着下巴滚落到梁上,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琴声如同一束锋利的闪电,劈在人身上,浑身发麻,心头剧痛。
这段似乎有魔力的琴声只持续了几个眨眼的时间,然后铮的一声,戛然而止,容夙几乎可以想象李催雪猝然按住琴弦的样子。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仿佛所有的灯一起熄灭了,世界陷入无尽的黑暗,容夙努力睁眼,终于看清楚窗前坐着的晋王。
这琴声,刺人心髓,扰人心智,让人短暂失明,容夙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龙骧卫不出声,极有可能是已经死了。
悄无声息的眨眼之间杀了七名龙骧卫,这琴声远比她感受到的更加可怕。
晋王忽然站了起来,就在这一霎,容夙下颔上一滴汗水落了下去,容夙眼睁睁的看着那晶亮的液体晃晃悠悠的滑过横梁砸在地上,随即没入青石板缝隙中。
容夙心也跟着沉了下去,晋王一步一步走了出去,步伐轻缓从容,容夙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大抵是被琴声扰了心神。
待晋王走远,容夙软塌塌的滑了下来,挪到窗前的椅子上坐下,微微喘了几口气,还不等她回过神,又目瞪口呆的看着桌案上的宣纸。
那是她平时看书时偶尔做些笔记的地方,此时在一角的空白处,认真写着几个蝇头小字。
陆喜在我手上。
容夙一惊,凝神再看一遍,还是这几个字,这字迹比她的好看多了,而且这人显然习惯了写的潦草,这几个字偏偏有点特别认真的意思,难道是怕容夙不认识字?
容夙冷嗤一声,随即又沉默下来,她把这几个字撕下来,犹豫片刻,还是赶紧离开了威虎营。
晋王肯定是早知道她在这里,他这么巧的出现,就是要阻止她去救李催雪,现在看起来,李催雪根本不需要她救。
容夙出了威虎营,门口的侍卫增加了很多,朝着帝都方向走了一段,忽然发现前方的树上拴着一匹马,月色下,那马四蹄洁白,其它地方均是乌黑油亮,高大雄峻,万里挑一的良驹,容夙四处看看,没人。
她小心翼翼的靠近马,马显然不友善,不耐烦的喷了个响鼻,转身便将屁股对着容夙,容夙凑近看,忽然发现树上还贴着一张纸,一把扯了下来,看到这字迹,不禁冷笑。
“唤它夜白。”
容夙心里一凉,惴惴不安,居然和她一个姓,这是不是说明,她的身份在凤临渊面前已经暴露了?
容夙轻轻拍了下马头,夜白怒火中烧转身便踢,容夙闪身躲过,翻身跃了上去,夜白兀自纵越,想把她甩下来,但它纵然神骏,定然是奈何不了容夙的,容夙俯身在它耳畔低喝道:“从今天起,你叫羡鱼!"
夜白嘶鸣一声抗议,一人一马如打仗一般拉锯着狼狈的朝帝都而去。
硬生生折腾了一夜,总算在天亮前到了帝都,容夙躲在僻静处脱了外罩的夜行衣,露出里面青灰的书生装,拉着马朝帝都东城门走去,一夜折腾,夜白早已精疲力竭,疲惫不堪的耷拉着脑袋跟在容夙身后。
容夙直奔西街胡同,墨衣阁的据点在这里,几日前,景仁也带着瑾离到了帝都,瑾离中了毒不知醒了没有。
容夙越想越心慌,加快步伐,等到叩开门,还是上次给她传话的小厮,她把马交给他,询问了几句,景仁果然在三楼阁楼里,容夙急急忙忙奔上三楼。
刚推开门,一把长剑霹雳般直指咽喉,她侧身双指闪电般夹住剑刃,那人看清是她,慌忙撤了剑,是青弦安排在这里保护景仁的烈焰弟子。
门吱呀打开,景仁一看到她,松了口气温和笑道:“瑾离才念着你你就来了,快进来。”
“瑾离醒了?”容夙久不见景仁,此时见到,说不出的高兴,忍不住眉开眼笑。
景仁笑着点头:“昨晚就醒了,再修养几日就好了,不必担心。”
容夙常常吁了口气:“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出什么事了吗?”景仁皱眉,轻轻咳嗽一声,递给她一盏茶。
容夙摇摇头:“一切都顺利,只是...晋王好像认出我了。”
景仁脸色一沉,墨衣阁在蓝若城陷落,晋王有一大半功劳:“晋王此次围剿墨衣阁居功至伟,正是春风得意吧?”
容夙摇摇头:“他那样的人,得意也绝不会让人看出来,而且皇上越器重他,想要他命的人越多。”
“不如我们就将计就计冒险除了他,嫁祸于太子...”景仁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容夙惊得站了起来。
“我们此次本就是兵行险招,不宜多生枝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