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霎那,容夙忽然一把扣住他的肩膀,苏力坦喉咙处一凉,断虹锋刃已经紧紧贴在他脖颈上,雪亮的刀刃横在他面前,容夙紧紧贴在他耳畔,冷声道:“别动!”
十三卫和北疆侍卫大惊,齐朵焦急的喊道:“皇兄!”
苏力坦怒吼一声:“别过来!”
齐朵顿住脚,远远看着他。
容夙紧紧扣住苏力坦的肩膀,转身朝着骑兵走过去,河谷里血流成河,血水沿着沟谷流淌,容夙一步步踏过鲜红的血,看着横七竖八的掠翅和昭月士兵的尸体,心慢慢下沉,如坠冰窟。
苏力坦手里拖着虬龙棍,脸色千变万化,北疆骑兵看到苏力坦脖子上蜿蜒流下的血丝,都纷纷后退。
昭月士兵慢慢围了上来,容夙挟持着苏力坦走到小树林,骑兵跟了上来,她沉声喝道:“退到河谷里!”
骑兵看看苏力坦,容夙手一抖,断虹红光大盛,骑兵慌忙退了下去,容夙对身后的士兵道:“进城!”
士兵焦急的道:“将军,那你...”
“快走!”容夙低喝一声,士兵转身朝着远处的南城门跑去。
苏力坦忽然低声说道:“小夜,原来你就是昭武将军,我早该想到的。”
容夙一言不发,苏力坦道:“听说,你的真名叫做纳兰倾月?真好听。”
砰的一声,苏力坦还没反应过来,容夙已经一脚将他踢的飞向十三卫,十三卫慌忙接住,容夙飞身而起,断虹挽出无数剑气,逼退飞扑上来的齐朵,纵身跃上树梢,眨眼消失在黑夜中。
苏力坦半空中转了个身落在地上,看着那道黑影消失在空中,良久,忽然笑了起来:“原来就是她。”
军帐前,李长安身披月光,默默等待,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容夙没有受伤,他看着飞奔回来的骏马,苏力坦翻身下马进了军帐,齐朵惋惜的说道:“皇兄,真是可惜了,方才我分明看到你魂不守舍的,才会被她找到机会劫持了你,否则我们今夜定可以活捉昭武将军...”
李长安一笑,她那样的人,就是血战到最后一刻,也绝不会忍受被人活捉,除非,有什么让她不得不低头的把柄。
这一夜,容夙带出去的人三百仅回来一百,不少人浑身是血,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一般渗人,容夙最后一个回来,顾延年脸色大变,已是子夜,昭月军中气氛紧张,军医被从被窝里拽起来,连夜救治伤员,容夙站在军帐里,恨得咬牙切齿。
她浑身被血水染透,却都是别人的血,唯有虎口处撕裂开来,却也只是皮肉伤,帘子一掀,顾延年走了进来,递给她一封信:“将军,摄政王派人送来的密信,嘱咐亲自交给将军。”
容夙心里一动,一颗心吊了起来,那个人呀,偶尔想起,偶尔听到别人说起他,还是会控制不住的去回想那些过去。
她点点头,顾延年说道:“今夜之事,将军不必自责,只怪那苏力坦太阴险狡诈。”
容夙点点头,兵者,诡道也,只怪自己大意。
等到顾延年离去,容夙在书案前坐了下来,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的信,呆愣良久才一点点撕开封口的火漆,她深深吸了口气,他会说什么呢?
将信纸抽了出来,泛黄的宣纸上,竟只有寥寥两行字,容夙蹙眉,打开细看。
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容夙心底一软,唇角绽出一抹笑,这话说的还真是太委屈了,凄凉的不忍细读,良久,她悠悠叹息一声,心底有细细的欢喜,却又含杂着丝丝悲凉。
字迹潦草,开头处一滴墨渍,显然是下笔前思附良久,落笔却又一气呵成,这几句话,不知在他心尖徘徊了多少遍。
此生多少爱恨,深情难覆命运。
帝都,晋王府,春暖花开的时节,花厅周围花团锦簇,海棠清雅又眼里,淡香袅袅,晋王蹙眉站在窗前,听着藏剑说完,终于忍不住道:“你没见到将军?”
“顾将军说,玉...昭武将军带了人夜探北疆大营去了。”藏剑气喘吁吁,八百里加急还真是急死他了。
晋王脸色阴沉,良久冷笑一声:“还真是无法无天了,一朝统率,亲自带人深入敌方大营,说出去怕真是要笑死敌方守将,看来昭武将军太年轻,还是需要一位位高权重的监军,才能治得了她!”
藏剑一愣,不敢说话。
第二日一早,朝中便下了圣旨,北方战事如火如荼,昭武将军新官上任,虽暂时退了北疆大军,但战事紧张,为我朝安危着想,摄政王亲赴前线,兼任监军一职,掌运输补给,将领赏罚事宜。
第三日,浩浩荡荡的车队出了帝都北门,开赴银川,马车里,晋王殿下笑的眉眼弯弯如同偷腥的猫,懒懒靠在软榻上,手里端着一杯热茶,眯眼想象着容夙见到他时的模样,不知道她是不是更瘦了?
三千里之外的沧州,容夙正在仔细的查看地图,同顾延年商量着防备事宜,一名侍卫匆匆来到门口,却是送来了她的梅花枪,容夙刚接过长枪,眼皮一跳,她甩甩头继续看地图。
巍峨的皇宫大门口,朱漆长门重重打开,阳光遍洒金阶,幽明湖波光粼粼,三月的柳树枝条嫩绿,在微风中柔软的飘荡,春意融融。
宫门口,一名僧衣芒鞋的僧人双手合十,仰头呆呆的看着宫城,门口的侍卫面面相觑,这人他们自然是认识的,前朝大皇子,以国号赐名,显赫无双的昭月禅师。
昭月看看守卫,守卫却并没有要拦他的意思,他便上前宣了一声阿弥陀佛:“贫僧想入宫探望一位友人...”
“禅师请!”侍卫慌忙做了个请的手势。
昭月愣住,凤家已被灭,宫城已被破,他已不是大皇子,甚至,他是他们的敌人。
守卫看他愣住,接着说道:“权公公已经吩咐过卑职,若是昭月禅师来了,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任何人不得阻挠,说是...昭武将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