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多好，给你我都省了许多麻烦。”十三一摊手，无辜的看着景仁。
景仁失笑：“倒也是啊。”顿了顿，景仁问道：“若是玉王爷和四皇子施压，要我让出东阳江水运管辖权怎么办？”
“那就答应他。”十三无所谓的喝了口茶。
景仁蹙眉看着她：“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东阳江，就要这样拱手相让吗？四皇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些年皇庭争斗极为激烈，他能在众多皇子中尤其是权势滔天的顾家面前压制二皇子取得皇上的信任，此人不可小觑，你千万别掉以轻心。”
十三点点头：”我知道，该来的我们也躲不过，我们北上帝都吧，蓝若城，就让给他们。“
景仁一惊，随即坦然：”你想好了？“
十三点点头：“这几年来，我经常想，这件事，如果做不成，会是怎样坏的结果，但每一次都想不到最后，有时我也想，若是你现在退出，寻一处山色清幽之地隐居，安平和乐度过余生，对你而言，或许会更好。”
景仁缓缓起身，握拳轻咳，檀香清幽，香韵袅娜。
“我这半条命，本就是苍天眷顾，多活了二十多年，这些年来，我想的最多的就是生死，多么可怕的生死啊，要是死了，这世上只留一柸黄土，无人知我来过，悄无痕迹，然而世人万千，如蝼蚁生于天地间，谁人都要面对生死，我比大多数人活得好，我放手做过想做的事，也得到过许许多多想得到的东西，似乎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他轻轻一笑，牵动肺腑内伤，又是一阵咳嗽，十三幽幽一叹：“景仁，有时候我觉得这世间险恶之事，都应该让我一人做，让我一人背，有时候我也觉得，这么累，还不如一了百了死去，但总是觉得遗憾，如果人死了有轮回，会见到曾经的亲人朋友，那该多难受？”
“那就放手去做，生死不过一命，也不枉活这一世。”景仁一笑，似白色芙蕖绽放。
酉时将至，天色将晚，夕阳铺洒在东阳江上，天地间余晖鳞动，壮美祥和。
玉王府里，婢女穿梭，来往宾客带笑寒暄，热闹非凡，后花园里，红毯铺地，雕花红木圆桌摆在正中间，红毯四周摆了四只巨大的兽形暖炉，青烟袅袅，暖润幽香。
圆桌正前方搭起了九尺见方的戏台，百花环簇，流苏纤纤，华贵异常。
圆桌一席上，已有一人懒懒斜靠，似乎在闭目养神，绛色锦袍曳地，慵懒而妖娆，正是顾清溪。
片刻之后，有婢女引路，带着两人行来，顾清溪唇角微动，却没有睁眼。
“祁庄主，这边请。”婢女语声含羞，引着一人行来，那人二十多岁年纪，一身暗红色长衫，外罩玄色大氅，一头长发桀骜飞舞，披散于肩，轮廓如刀削，轻傲不羁，行走间昂首阔步，傲然似虎踞龙盘。
他斜睨闭目的顾清溪一眼，径自朝着另一边走去，并无寒暄之意。
景仁才到玉王府门口，就有侍卫上前接引，示意十三和昔辞解下武器，不得带刀入府是极为平常之事，两人十分配合的放下长剑，在婢女带领下到了后花园。
出乎意料的是，后花园里，玉王爷、祁月山庄庄主祁君炀、顾清溪、四皇子凤临渊皆已入座，唯左首四皇子下首的座位空着。
景仁微微蹙眉，随即单膝跪地请罪：“草民实在疏忽，居然把赴宴时辰记错了，晚到片刻，还请王爷责罚。”
十三和昔辞立刻跪了下去，祁君炀带着戏谑的笑，双臂环胸，一副看戏模样。
顾清溪惋惜的摇摇头，继续专注的摇晃着杯中金黄酒液。
四皇子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玉王爷虽年过五十，却面白无须，保养极为得当，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此时似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四皇子，缓缓说道：“景阁主，这迟到片刻倒是无妨，景阁主身体抱恙众人皆知，只是今日四殿下在侧，本王也不能照往日规矩随性而来，四殿下体量尊贵，凡皇子在场，参宴兵客皆不得携兵器入座，景阁主身怀凶器‘簇雪’，能否由本王保管片刻？”
景仁默不作声，场中人人屏息，“簇雪”号称天下第一暗器，为墨衣阁景仁花费两年时间觅得奇绝之材重金聘请夜十三打造，天下皆知，景仁身居高位却不会武功，多年来遭遇暗杀无数，全靠簇雪得以保全至今，此乃他贴身之物，从不离身。
但规矩也是规矩。
景仁默然良久，众人看不清他表情，只听他咳嗽两声说道：“谨遵王爷吩咐。”
众人皆松了口气，玉王爷说道：“本王交由贴身侍卫保管，景阁主大可放心，且‘簇雪’天下仅此一把，景阁主日夜与之为伴，定然十分熟悉，本王也绝不可能......偷梁换柱，等这晚宴散场，自然完璧归赵。”
“有王爷担保，草民自然放心。”景仁起身，在袖中摸索片刻，众人瞪大了眼睛看，却见摸出来的不过是个三寸见方的小盒子，在夜色下闪着乌黑的光。
玉王爷身后的侍卫上前，双手小心翼翼接过，朝着花厅而去，众人目光随着他的身影去远。
玉王爷咳嗽一声：“景阁主入座吧。”
十三和昔辞叩谢起身，景仁拢了拢披风，在一众婢女惊艳的眼神中入了座，十三和昔辞分立两侧，十三右手边即是四皇子，四皇子身后是墨棋，垂头肃穆，目不斜视。
今日之宴，众人皆知是为了东阳江水利一时，因此这晚膳上桌了，几人都用的十分心不在焉，祁君炀一盏接着一盏喝酒，连筷子都没动。
等到酒菜撤下，换了点心果蜜，玉王爷看向昏昏欲睡的顾清溪：“顾少爷，不知顾尚书近来可好？”
顾清溪一笑：“承蒙王爷关照，我爷爷吃得好睡的香，再好不过了。”
玉王爷哈哈一笑：“那就好，本王还指着他日回了帝都，和顾尚书秉烛长谈一番呢，说来也有好几年没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