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被侍卫护在正中,此时透过人影缝隙看向容夙:“你是何人?”
皇上开了口问话,何进做了个手势,侍卫上前将容夙团团围住,长剑几乎戳在斗篷上。
容夙喘息着慢慢拉下斗篷风帽,抬起头说道:“玉王妃容夙,参见皇上。”
皇上一愣,倏然想到玉王妃武艺高强,忍不住瑟缩了下,随即沉下脸:“大胆逆贼,你还敢闯御书房?”
容夙透过重重黑衣看到最连绵的人,皇上疲惫的坐在龙椅上,明黄的龙袍下,左侧胸口处微微鼓起,应是伤口包扎后造成的,只是不知这伤口是不是玉容之造成的。
“皇上,玉王爷是您看着长大的,他自小在您跟前,心性纯良,且玉王府世代受皇恩,对您感恩都来不及,有何动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这中间恐怕多有误会,还望皇上明察秋毫...”容夙不知玉容之到底做了什么,只能模棱两可的求情。
“哼!大胆逆贼!玉容之明目张胆弑君,还有什么误会?依朕看,他和朕那不肖子分明是一丘之貉!”皇上怒极,忍不住站了起来,指着容夙便是一阵怒骂,随即忍不住地咳嗽起来。
何进慌忙扶住他:“皇上,您有伤在身,息怒息怒。”
皇上慢慢坐了下去,接过何进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容夙沉默片刻,忽然抬头说道:“皇上,玉王府是否必死无疑?”
皇上一愣,没有想到竟有人敢如此和他说话,易旬已经怒道:“大胆!"
容夙缓缓站了起来,断虹一震,红光忽闪,周围的侍卫吓得退后一步,容夙透过缝隙看着皇上,五十岁不到的人,脸上皱纹纵横,落尽沧桑,若是父亲活着,约莫也是这个年纪吧?
容夙不卑不亢的说道:“皇上,宫中应该已经收到消息,北疆苏力坦亲率大军直奔呼翰城,呼翰城落入他手不过是咫尺之间,接下来,就会是银川十三州,苏力坦智勇双全,此时在北疆备受尊崇,声望极高,民心所向,若是北疆举国来犯,我朝文武百官,兵部尚书顾将军年事已高,顾元将军不幸被刺身亡,其余虽不乏武艺高强之辈,却无一人有带兵作战的经验,若是如此下去,银川十三州也不过是苏力坦的囊中之物。”
“大胆逆贼!满口胡言!”易旬金轮一转便要出手。
“我是不是胡言,皇上面前的密信难道没有告诉你吗?”容夙看着案几上刚刚拆封的火漆密信,心里忐忑,若是这消息还没送到,就完了。
皇上脸色微变,忽然上前一步,侍卫慌忙让开,他慢慢踱步道容夙面前,仔仔细细打量着她,浑浊的双眼似迟暮的鹰隼,迷蒙却不失锋利,时间一点点流逝,侍卫警惕的盯着容夙,容夙手心后背都湿透,面上却故作镇定的看着皇上。
“这消息,你从何处得来?”良久,皇上沉声问道。
“我自小随祖父行走江湖,也去过呼翰城一带,结交了一些江湖朋友,近来呼翰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许多人奔来帝都躲避,自然会带着消息传过来。”容夙握紧拳头,慢慢说道。
“什么样的朋友,消息传的比军中密探八百里加急还快?”皇上又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容夙。
“江湖上多的是奇人异事。”容夙要紧牙关,一国之君的威慑,远比她想象中强的多,上位者的尊严,是任何人模仿不来的。
皇上咳嗽两声,轻轻拍了下胸口的伤,沉思良久才问道:“你有何目的?”
“我愿以苏力坦项上人头,换王府一百二十七条人命。”容夙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一字一句说道。
在场众人大惊,仿佛见了鬼一样盯着容夙,目瞪口呆的易旬怒斥道:“黄口小儿!你便有通天彻地之能,如何在数十万大军中取敌将首级?”
容夙道:“皇上,苏力坦虽文武双全,也并非没有缺点。”
皇上看向何进:“何统领以为如何?”
易旬眼中闪过一抹妒色,何进仔细打量着容夙:“皇上,此事万急,战事如火,一起便难以扑灭,眼下玉王府百多口人都在死牢里,也生不出翅膀飞走,便先留着命,让她一试如何?若是不成,再一起处决便是。”
皇上神色凝重:“北疆这些年韬光养晦,气势正盛,此时来犯,定是掐准时机,偏逢我昭月内乱,苏力坦不同其父,且诡计多端,听闻西番大将敕勒也败在他手上。”
皇上凝眉思索片刻,转向容夙:“朕给你十五日,若是十五日之内,苏力坦未死,朕便以弑君反叛之名,斩了玉王府满门!到时候,你也休想逃脱!”
容夙暗暗松了口气:“多谢皇上,还请皇上信守诺言,十五日之内,保王府众人性命无虞,微臣知道,死牢中常有酷吏滥用私行,望何统领格外开恩,让他们少受些苦,尤其我母妃,她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还有我妹玉姝,望何统领多多照顾些。”
何进拱手:“王妃放心,王妃辞去,不只为家,也为我昭月万千百姓免于战乱之苦,望王妃能以家国大事为重,莫因一己私心误了大事。”
容夙郑重说道:“何统领,古往今来,若无家,哪来的民心所向之国?反过来亦是,若无国,何来安身立命之家?”
何进一窒,容夙转向皇上:“皇上,还望信守诺言。”
她定定望着皇上,显然是想要一句答复,皇上点点头:“朕一言既出,九鼎之重!”
容夙抱拳道:“微臣告辞了,多谢皇上开恩!”
何进一挥手,侍卫慢慢让开一条路,易旬狠狠的看着容夙的背影。
待到容夙出了御书房转过回廊,众人还盯着门外,良久,何进忽然说道:“这倒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易旬冷哼一声收起金轮,皇上长叹一声,拿起信纸又看一遍。
容夙穿过石桥,沿着湖边的碎石路一路疾走,又在回廊处躲过一波巡逻侍卫,来到永寿殿右侧的假山前,永寿殿依旧灯火通明,不知住的是哪位贵妃,也不知那严公公找不到她之后,要受到何种惩罚。
容夙在假山后的阴影里静静等着巡逻侍卫走远,假山一侧,忽然传来轻微响动,容夙一缩身子,扣住手里的铁蒺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