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道长默然打量片刻,忽然长叹一声:“离泉子道友数次在信中提起你,说你骨骼清奇,举止不凡,尊师重道,他甚是喜爱,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真是羡煞贫道也!可怜贫道行将枯朽,却无一像样弟子,实在是羞愧难当!”
“道长言重了,贵派第三代弟子苏寒便是才识过人皎然出众。”玉容之一指人群后的苏寒,苏寒脸色苍白的走了出来:“徒儿拜见师叔祖。”
青松道长惊诧道:“你怎么在此?”
苏寒讷讷说不出话来,青松道长叹息一声,转身道:“走罢,走罢,易大人,今日之事,我青城派是不能过问了,还请易大人另请高明,贫道欠易大人的情,只有等来日偿还了。”他不等易旬回答,一拍毛驴穿过侍卫走了,苏寒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恭敬牵着毛驴。
玉容之慌忙道:“道长稍等,我去取家师书信来!”
青松道长远远挥手:“小友不必着急,待来日贫道着小徒来取便是。”
青松道长一走,易旬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玉容之转身朝着容夙眨了眨眼,容夙悄悄竖了竖大拇指,这一幕,除了门后的侍卫,还悄然落入马车内的晋王眼中。
拂纱车幔轻垂,晋王爷斜斜倚在车壁上,看着那两人眉来眼去恩爱异常,心里居然空落落的疼,他情不自禁摸了摸唇,近来总是想起那一场死牢里的蜻蜓点水之吻,触感温润绵软,石阶上,容夙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朝这边看过来,晋王慌忙闭上眼,随即想到,这江南特制拂纱,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却是看不到里面的。
他不禁苦笑,暗暗告诫自己,那是玉王妃,万不可有丝毫别念。
陆孤月看了一眼屋檐下的马车,那马车旁的侍卫着藏蓝色长衫,不同于寻常皇家侍卫,均是腰佩长剑,目光凛然,步伐轻灵,岿然沉静,易旬打马上前轻声道:“这是龙骧卫,大昭国最神秘莫测骁勇善战的护卫,据说可以一挡百,但在陆先生面前,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陆孤月微微一笑,对玉容之道:“玉王爷,我与宋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必拿宋铮,玉王爷不必与我多费口舌,要打便打,只是刀剑无情,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朝廷有朝廷的规矩,我陆孤月江湖粗人一个,自然得按照江湖规矩来。”
“哦,敢问陆先生的江湖规矩是什么?”玉容之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懒懒问道。
“胜者为王,败者成寇。”陆孤月丝毫不以为意,语音淡淡,传说他历经大小二百四十一战,无一败绩,赢得了漠北第一高手称号,这样的人,何其可怕。
玉容之回头看着容夙,容夙点点头,玉容之道:“那便按照陆先生的规矩来吧,今日陆先生若是败了,宋铮这条命,是不是就与陆先生没有干系了?”
陆孤月傲然道:“这个自然,若今日陆某败了,绝不再追究宋家任何人,当然,若今日玉王府无任何一人能打败陆某,还请王爷信守诺言,交出宋铮。”
朱漆大门后面,偷偷赶来的玉姝暗自咬唇,紧张的从门缝中偷看着这一切。
陆孤月摸摸腰上的九节鞭:“不知王府何人出战?”
容夙看向玉容之:“你去给我找一柄方天戟来。”
玉容之一愣,他方才寻思半晌,觉得把自己的秋水剑给她最好,哪知她一介女子却要使方天戟这样威猛霸气的武器,他着人去找方天戟,却转身悄悄对容夙道:“那陆孤月腰间鼓鼓囊囊的,我怀疑他还藏了别的武器,你多加小心,千万不要逞强。”
容夙点点头,接过侍卫递来的方天戟,上前道:“请陆先生赐教。”
“陆某不杀无名之辈,还请报上名来。”陆孤月九节鞭一甩,似银枪展开。
“玉王府容夙。”容夙恭敬的报上,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孤月跃下马来道:“今日之事,全是玉王府咎由自取,怪不得陆某以长欺幼,以男欺女。”
容夙点点头:“晚辈知道。”
陆孤月长鞭一甩,鞭稍砸在地上,青石乱飞,容夙知道他性子孤傲,在晚辈面前断然不会先动手,方天戟一划,比了个起手式,攻了过去。
陆孤月九节鞭横扫,忽然变软如毒蛇般缠上方天戟窜了上来,迅若闪电。
容夙骤然发力,方天戟猝然猛劈,陆孤月不妨,被九节鞭带的踉跄出去,他扎了个马步稳住下盘,陡然断喝,撤回鞭子,这一招过后,他再不敢小看容夙。
容夙方天戟挽了个枪花,回身攻出,招招凌厉迅猛,势若奔雷,气若野马,连换二十一式,攻的陆孤月连连后退,却还忙着赞了一声好。
这一套枪法,是容夙在一本师傅珍藏的古籍上看到,她所学武功庞杂,这些年来,每次动手均是东拉西扯,刻意隐藏招式,唯有今日,遇此强敌,只能全力以赴。
陆孤月近十年来对敌,从无人可以将他逼得连退六七步,此时也不禁酣畅淋漓大呼过瘾,他九节鞭一甩,柔软的长鞭不知以何相连,成为笔直的一截,这样一来,二者以棒对戟,兵器上旗鼓相当。
容夙想要的正是如此。
屋檐下,藏剑凑近马车车帘,低声道:“殿下,这两位的武功,都是当世罕有敌手啊,今天这一战之后,玉王妃容夙定然名扬天下!”
晋王若有所思道:“兖州容家,武功有这么厉害?”
容夙方天戟一晃,一套枪法使完并不趁胜追击,她知道,方才陆孤月不过是被攻了个出其不意,接下来,才是一场硬仗。
陆孤月九节鞭点地,飞身而起一脚踢过来,容夙方天戟一甩,似蛟龙出海腾空而起,人在半空身躯张成弓形,似鹤鸣秋月,猛然绷直,方天戟飞流直下势若奔马。
二人腾挪辗转,纵跃起伏,如波浪冲天,似银河溅落,方天戟枪尖闪耀,容夙姿态柔中带刚,坚韧迅捷,陆孤月似出鞘弯刀,刚猛沉稳,霸气苍劲,周围人群越退越远,二人眨眼交手百余招,招招奇险。
两百招过,容夙额际汗珠滴落,陆孤月喘息粗重,二人各自咬牙苦撑,容夙忽然转变招式,将先前用过的二十一式从头又使一遍,陆孤月暗喜,只觉她应当是无招可用,这套枪法他方才已见过,现在自然可找准破绽一举攻破,他边接招边快速盘算,在第十七招时,容夙方天戟回身之际,变招不及,便是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