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一问，场面陷入一种离奇的尴尬。
张加寒脸小，脸颊上有圆润润的苹果肌，眯着大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像个娇憨的洋娃娃。但是这种笑容再可爱，被一动不动的盯着看，还是看的人心里发毛。
“抱歉……”
叶知行以为戳中了人家的伤心事，礼貌道，“张小姐不想说的话就当我没问。”
“没关系。”
张加寒收回笑容，正色道，“反正回忆起一个前任就应该像哀悼故者一样，都两年了，他在我心里早就坟头草盈盈了。”
“……”
“先生小姐您的菜——”
叶知行觉得很有道理但是无言以对，还好上菜的服务员及时出现，他忙道，“你应该饿了，先吃饭吧？”
“不着急。”
张加寒错开他瞥了一眼身后的玻璃墙，玻璃洗的干净明亮，可以清楚看见路人沿着人行道稀疏走过。
“欢迎光临……”
又有新的客人进来。
她隔着镂花隔断朝门外瞥了一眼，忽然起身，拿过手包微微一笑，“我去洗手间补个妆，你先吃。”
“……”
纪明庭在走进菜馆门口的时候怀疑自己今天其实不宜出门。
他本来只是通宵熬夜大睡一觉醒来觉得饿了，所以决定就近来这家菜馆吃点东西，过一会回去拾掇拾掇还可以去找叶知行过一个沉迷美色相亲相爱的美好下午，但是这一脚迈进来对上一张阔别两年的前女友的脸是怎么回事……
并且这张脸还粗糙了不少，丝毫没有当年吹弹可破的光泽与白嫩。
张加寒挡在他面前，笑道，“哈喽，纪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纪明庭眼皮跳了跳，一看她笑的人畜无害那样就觉得熬夜落下的头疼疼的更厉害了，脸上还是热络的寒暄，“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跟我打个招呼……”
张加寒闻言笑意一收，“哼”了一声，“你装什么装，我看你心里是巴不得我一辈子不回来……”
“哪有？！怎么会？！怎么可能？！”
纪明庭连忙否认三连击然后毫无说服力的笑笑，“你一个小女孩出门在外大家都挺担心的……哎，你怎么在这？吃饭啊？”
“对啊。”
张加寒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和相亲对象吃个缅怀渣男套餐。”
纪明庭才不在乎什么缅怀渣男套餐，眼睛一亮来了兴致，“相亲对象？你在相亲啊？！”
“你那么高兴？！”
张加寒极为不满的瞥了他一眼，“咱俩都分手两年了还这么烦我？”
“没有没有没有……”
纪明庭心里心花怒放脸上语重心长，“我只是觉得你这么特别的女孩子，就应该有个好归宿。”
“呵。”
张加寒嘴角一勾揪住他的卫衣衣领，“那我带你去看一眼。”
“行啊。”
纪明庭心里高兴的可以不计较她这种粗鲁行为，“前男友给你把把关。”
“喏，你看吧，好好看看——”
两人走到隔断屏风后面，张加寒抬了抬下巴，有点炫耀的小骄傲，“就坐在我们以前坐的那个位置。”
“我看看啊……”
纪明庭兴奋的搓搓手，来来来，让我看看是哪个倒霉蛋……
他从屏风后探出半张脸瞄了一眼，看到角落背靠玻璃的位置坐了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男人微低着头在玩手机，长头发，侧脸线条明晰又秀气……
等等……他脸上一僵，叶知行？？！
“张加寒——”
他扭头肃声质问道，“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干嘛，吃醋啊？”
张加寒笑嘻嘻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道，“叶知行家世好样貌好教养好，比你有才华又比你体贴，虽然我们是相亲，可是我和他相处的非常愉快，前男友，你醒一醒，你已经是过去式了，放心去吧啊？”
“我不放心——”
纪明庭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语气微沉，“还有，是你该醒一醒，你们两个不可能的。”
张加寒挣了挣，无奈他力气大挣不开，便只好作罢，瞪着眼睛不服问道，“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啊？你算老几啊？凭什么不可能？！”
“凭什么？”
纪明庭松开他，眉头一拧沉声道，“不凭什么，我不会让你们两个在一起的。”
“你——”
“别你啊我啊的了，你该干嘛就干嘛去，看你现在黑的像非洲偷渡过来的，还有这一头黄毛——”
纪明庭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嫌弃的“啧”了两声，“我要是你，这饭也不吃了，现在就麻溜儿去美容做头发去了，还跟人约会，也不怕印象分划到负数？”
张加寒脸上一凝，随即又不甘示弱的嗤笑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肤浅？”
“我就肤浅怎么着——”
纪明庭微微弯下身体，双手摁住她的肩，四目相对，他的眼睛很深，懒懒一笑都显得温柔又深情，多看一眼就能陷进去，两年前她就是在这种眼神中昏了头，后来分手的时候才发现去他妈的温柔和深情，这都是年幼无知的错觉。
“你听清楚了——”
他现在仍然这么注视着她，语气轻缓、极有耐心、坚决又淡漠——对她的淡漠，“不要再打他的主意了。”
“他是我的，必须是我的。”
两人躲在屏风后面沉默的僵持，旁边服务员一脸纠结的考虑的要不要过来拉架。
张加寒忽然道，“纪明庭，你知不知道这个人真的特别招人讨厌？！”
“我知道啊。”
纪明庭松开她，淡淡道，“您随意。”
“……”
张加寒有气出不了只能牙痒痒，她在纪明庭本来就显得身材娇小，脖子一扬更像一只战败又不服输的小公鸡，她哼了一声，突然又笑了，“那我只能祝你早日得手生活幸福咯？”
“行啊，借前女友吉言。”
纪明庭朝她挥挥手，“放心走吧。”
张加寒凝视着他，她是笑着的，可实际上气得脸上软肉都在轻颤，她伸手往手包里摸了摸，又轻轻瞥了一眼在等她的叶知行，随即踩着高跟鞋恨恨的走了。
纪明庭并没有注意到她那一点微妙的小动作，只是美滋滋的沉浸在智斗前女友成功的喜悦里，后来他再想起这一天，偶尔也会觉得后悔，如果他没有出现在餐厅，没有宣告他对叶知行的占有欲，或许他们之间会相处的更加轻松一点，或许他的知行不必经历那些痛苦和为难，或许日后也不会造成那么多无法弥补的遗憾。
可是这世间，没有如果，只有因果。
当下，他只是目送着张加寒出门，理了理被揪成一团的衣领，面带微笑气定神闲的朝着叶知行走去。
“哟，这么巧？”
叶知行闻声从手机里抬起头，看见纪明庭正走过来，下巴胡茬没刮，穿着卫衣和宽松的七分裤，俨然一副周末到了不修边幅的懒散样子，他惊讶道，“诶？你怎么在这里？”
“吃饭——”
纪明庭往他对面一坐，明知故问，“你也吃饭？一个人啊？”
“我不是一个人——”
叶知行微蹙起眉，正直道，“你那位置有人了。”
“噢。”
纪明庭一听就过没有任何要让位的意思，又问，“谁啊？”
“一个朋友——”
“朋友？”
纪明庭提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蔬菜，云淡风轻的问，“你说张加寒？”
“……”
叶知行一愣，很快懂了，“你还真是她渣男前男友？诶不是，那你还是别在这了，她看到了不好……”
“你为了她赶我走？！”
纪明庭痛心疾首的抬眼望了他一眼，继续毫不嘴软的吃菜，“你别等了，她做头发去了，没空搭理你，这顿饭只能我来陪你吃了。”
“她走了？”
叶知行筷子一放，起身，纪明庭见状急忙把人抓回来，“你干嘛去？！”
叶知行理所当然道，“我去找她。”
“……”
纪明庭脸上一黑，“不准去！坐下吃饭！”
“……”
叶知行大约是真被他震慑到了，乖乖的坐回来，顿了顿，不知想了些什么，又心平气和的对他解释，“我没真想追你前女友，你放心，你前女友永远是你前女友，我不跟你抢，我们只是说好了今天一起做任务，要不然家里不好交代，你别吃醋啊……”
“……我吃醋了吗？！”
纪明庭就着他的思维逻辑被一筷子空心菜噎到了，他赶紧顺了顺喉咙和脑子，“噢，是，我是吃醋了……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
叶知行不明所以，“那是什么……”
“……”
纪明庭咽下那口空心菜，抬抬眼，叶知行正望着他，眉头轻蹙着，神情略微尴尬和抱歉，眼里有弧光，清湛又剔透，他在心里疯狂咆哮，我吃醋啊宝贝儿！我吃你的醋啊宝贝儿！
但是不能说。
“算了，没什么——”
他心虚的咳嗽了一声，起身拿过叶知行的汤碗，给他舀了满满一碗鸡汤和炖的软烂的肉，镇定道，“来，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