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纪恽微微惊讶道，“怎么，你们认识？”
纪明庭笑笑，“岂止认识。”
叶知行毫不留情正色道，“前几天碰巧在咖啡馆里见过纪先生。”
“这样啊。”
纪恽也不过分纠结，转而又对着叶知行衷心的赞赏道，“如果明庭能交到你这么优秀的朋友，伯伯也很高兴。”
叶知行微微点头示意，他并不能真的在纪恽面前揭露这个讨厌鬼，只好言不由衷，“能和纪先生成为朋友，我也很高兴。”
“年轻人就是要玩到一块儿去。”
纪恽像一个亲近的长辈一样拍了拍他的肩，温和道，“那就先这样。今晚在这里玩的开心点，我那边还有几个朋友需要招呼一声，就不能陪你了，回去之后再替我向你爸爸问声好。”
叶知行自然知趣，“您忙您的，不用管我。”
纪恽点点头，这才转身走开，去和别的客人交际。
叶知微大约熟人不少，早就跑去和其他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孩聊的火热，把亲生哥哥彻底忘到了脚后跟。
“优秀的朋友。”
纪明庭又凑过来，手上端了杯红酒递给他，看过来的眼神毫不掩饰的露骨，“其实我也很高兴。”
“其实我……”
叶知行推开玻璃酒杯，热闹的场合，每个人都忙着趁此机会扩大交际范围，没有人主意到他们，他才放心道，“就是哄哄纪伯伯而已，你别当真。”
纪明庭眼底一深，笑容意味不明，“这样啊。”
“明庭——”
纪恽喊他，“过来和李总打个招呼。”
纪明庭耸耸肩，无可奈何的朝他笑，“走了，玩的开心。”
叶知行并不能完全适应这样的场合，他的任务就是来纪恽面前露个脸，他并不擅长主动推销自己，至于社会上其他精英名流，也没什么人会如此热心的把一个面生又独身的年轻人放在眼里。起先还有几个穿着晚礼服打扮精致漂亮的女孩过来和他搭讪，他一一客气回应，女孩们的撩拨手段没有得到应有的成效，觉得没趣，也便走了。
于是，他便独自一个人，在这盛大的热闹里静默了整整十分钟。
反观纪明庭——
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端着酒杯像条自在的鱼一样游走在人堆里，无需纪恽带领，便可以面带微笑游刃有余的应付所有陌生熟悉的商业面孔，不仅对待年长前辈毫不怯场，还可以把诸位中年女性逗的花枝乱颤，甚至转身的时候抽空对他眨了眨眼。
他不是故意要看纪明庭的，可是相视的时候仍然心虚的转身假意看着餐桌。
餐桌上都是昂贵的红酒和香槟，灯光之下璀璨的就像盛在玻璃杯里的液体宝石，切洗干净的水果，各式精美的甜点蛋糕，还有垫着柠檬和冰块的刺身和牛排。他看了几眼，兴致缺缺，叶知微那边还正聊得开心，他想了想，也没打招呼，转身出了门。
洗手间是中国人最擅长拿来逃避的公共场所之一，可是在找到洗手间前，叶知行先找到了露台。
高层夜风很凉，夜灯宁静晦暗，露台上有长椅、玻璃茶几和花坛，倚靠在栏杆之上，无需远眺便足以望见整座城市，夜幕沉沉，华灯高上流光溢彩，这里远离包厢，人声悄静，只剩百丈之外繁盛夜景，凉风拂面，空气清透且安谧，着实令人一甩烦闷心旷神怡。
叶知行觉得他可以在这里呆到结束。
他刚靠着栏杆舒了口气，一扭头，就看见更暗一点的地方站了个人。
他揉揉被风吹干的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的确是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男孩，看这模样小他不少，少年人身姿挺拔修长，只是穿了一身一看便不怎么合身的长款燕尾服，以至于显得他过分清瘦。他站在露台一角，避开地上的蘑菇暗灯，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却并不说话。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对方看，尴尬的沉默了片刻。叶知行才主动开口道，“你好。”
少年没理他，转而坐到了就近的一把秋千上。
对方不说话，叶知行也就不会再自讨没趣。在电梯里的导视图上他就注意到了，这层楼只有纪恽过生日包下的这一间包厢，这个小孩大约也是纪恽的客人之一，大约是被家里长辈强行带来凑个场面，小孩子待不下去，和他一样逃出来喘口气。
他不打算多问，自顾自看着远处景致吹风。
稍一回头，少年又在看他，目光笔直且毫不避讳，一直到他微微皱起眉来，少年才别别扭扭的移开眼看着脚边的灯管。
如此重复了两次，叶知行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
他主动走到少年面前，微笑伸手，“你好。”
少年抬起颈，仰视着他。
叶知行这才借着微光看清他的脸，过长的刘海扎进眼睛，眼神很深，下巴锋利，样子清秀又颓靡，他像是一株生长在灯影下沉默的植物，丝毫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蓬勃与意气。
少年盯着他看，却没有回应他。
他仍然耐心道，“我叫叶知行。”
少年迟疑许久，才抬起手，低下头，像是不好意思看他，轻声道，“林暖阳。”
叶知行握了他的手，少年的手心里有微湿的汗意，他由衷道，“很好的名字。”
少年抽开手，神色漠然，“是吗？”
“是啊。”
叶知行话没说完，就听到有人推开露台的门，扭头看到纪明庭站在逆光的位置，笑道，“我找了你一圈，你还真在这里。”
少年也一同看着他，突然“嗖”的一下飞快起身走了。
“哎？喂——”
纪明庭高声道，“林暖阳！站住！”
被喊到名字的少年理都没理他，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走廊里。
叶知行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走廊，忍不住道，“你这个人能不能和人家好好说话？干嘛那么凶？”
纪明庭受到指责也不生气，笑着解释道，“我和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
听起来关系不浅。
叶知行尴尬道，“你们认识？”
“嗯。”
纪明庭点点头，笑意渐渐敛下，“我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