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闭眼。
睁开。
闭眼。
睁开。
……
即便是刚刚结束长时间的飞行，身体陷入不可抵抗的疲倦，可是从纽约带回来的时差还是有效的阻止了他进入睡眠。
凌晨一点十四，没有任何困意。
叶知行丧气的叹了口气，起身，开了暗灯，想了想又关掉，强行躺下。
不行，东半球的晚上就是拿来睡觉的。
他翻了个身，换了一个尽量舒服的姿势。可能是床垫太软了，也可能是枕套质地不对，还是别的什么……反正就是睡不着啊睡不着……
手机屏幕一亮，在漆黑的暗色里散开一点清透微光，他摸过来凑到眼前，看到界面上跳出来一条未读信息。
〈你好。〉
没有备注，完全陌生的号码。
纽约的同学和同事当然不会闲的无聊用这么俗套的开场白，那边合作上的接触基本也都结束了，至于国内，他没什么朋友，也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联系方式。
怕不是诈骗短信的新套路吧……
他迟疑片刻，还是回复了一句你好。
对方回的很快。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裙子还给我？〉
……
他差点把这件事忘了——还在飞机上欠了人家一条裙子。怎么说也是做设计的，I。DO。这个牌子自然也不会陌生，国内原创数一数二的大品牌，服装行业的龙头企业，那条Fire。Queen，听起来还是高定限量款的样子，既然是高定限量，那就是独一无二私人订制，要再做一条一模一样的，的确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这么一想，更精神了。
〈抱歉，请再给我几天时间。〉
对方的回复又很快跳出来。
〈这条裙子不好找啊……那这样，明天是礼拜六，我有空，就明天怎么样？〉
你有空，你有空有什么用，联系加定也需要时间，根本没那么快拿到一条新的……
他在心里暗自郁闷，还是耐着性子回复她。
〈明天恐怕不行，不过我会尽快联系你，抱歉。〉
对方秒回。
〈那就明天下午吧，南京路的Morning Story，下午两点，我在那里等你。〉
大约是怕他拒绝，对方又迅速补充了一条。
〈没裙子也没关系，人来了就行。〉
〈我想见见你。〉
叶知行：？
屏幕又重新暗下去，他揉揉眉心有点头疼，现在的女孩索赔的方式都这么时髦的吗？
〈2〉
纪明庭停下车，口渴，从贩卖机里买了一听可乐。
手机攥在手里，轻轻震动收进来一条未读消息。
〈好。〉
他盯着一个字看了几秒，然后愉悦的把手机扔回车里。
他懒洋洋的靠在车门上，拉开易拉环，“嘣”的一清响，缺口里冒出一点凉爽的水汽，可乐还是冰的，碳酸气泡在口腔里爆炸。初夏的夜风吹进宽松的T恤和短裤里，香水气味已经闻不到了，风里只有两旁绿化植物新鲜枝叶的味道。
他一向很喜欢这种无需修饰的干净。
啊。
心情有点好。
〈3〉
叶知行还是一个晚上没睡好。梦里半睡半醒，朦朦胧胧觉得自己还在纽约的小房子里，睁开眼看见一束天光漏进窗帘缝隙，他从床上起来，地上铺着很厚的地毯，赤着脚拉开窗帘，看见落地窗外高树林立，后知后觉的想到这是在沪州的家。
周末。早晨六点四十五。
即便是做了心脏手术，叶天成仍然没有懒睡的习惯，五点起床，风吹雷打都不动的外出晨练半小时，然后回来重新洗漱换好衣服，再一边读报一边吃早餐，早上七点，准时出门上班。女人梳妆打扮需要时间，苏梅会在半个小时之后再出门，如果叶知微不在家，七点半之后，家里就会只剩下张婶一个人。
这是这个家的固定规律，叶知行体验的不太多，当然都是叶知微告诉他的。
叶知行洗漱完走下楼，叶天成和苏梅都已经走了，叶知微穿着睡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他问道，“爸和妈呢？”
“诶哥，你起得这么早？”
叶知微丢下手机望着他，“爸和妈出去了，还叫我别吵你。”
张婶在厨房里问，“知行起了？吃点什么？我给你弄。”
没睡好，什么也不想吃，他随口回答，“吃什么都行，不用太麻烦。”
又绕过茶几坐到妹妹旁边。
“哥。”
叶知微的脑袋往他肩上一栽，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玩手机，“你今天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
话一开口他又想起来下午还要去见那位裙子小姐，补充道，“下午大概出去一趟，你什么打算？”
“那正好。”
叶知微打起精神来笑眯眯，“我今天还有事，就不陪你啦！”
“有事？”
叶知行追问道，“什么事？和爸妈报备了没？等等——”
他扯开一点距离，理所应当的质疑，“叶知微你22了，你是不是背着我和爸妈谈恋爱了？
哪个不懂事的小兔崽子？我的空手道也不是白练的，你要是敢随随便便谈恋爱信不信我把他腿打折？”
“哥你真的比妈还要妈诶——”
叶知微很嫌弃的解释，“不是啦，是学校的音乐会排节目啦，哪有什么男朋友，再说，我这么胖，哪有男生看得上我……”
“你哪有那么胖？”
叶知行偏头睨了妹妹一眼，“其实你那是……刚刚好。”
叶知微不吃这套，“你别安慰我。”
“噢。”
叶知行淡定的扯开话题，“不说这个，说点正事，我还真有个事需要我可爱的妹妹的帮助。”
叶知微挑了挑眉毛，对于可爱一词很是受用，“你说。”
“我回来的时候出了点事，弄坏了人家一条裙子，答应赔一条新的，连牌子我都问过了，I。DO的Fire Queen。但是吧——”
叶知行遗憾的笑笑，“我和I。DO的人没什么来往，这件事情暂时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叶知微长长的“噢”一一声，反问道，“真的不是送给女朋友？你上次还说你交了个女朋友的！”
“真的不是……”
叶知行不着痕迹的垂了垂眼，像是毫不在意的扯皮，“哪有女朋友，专业单身26年好不好？”
“好好好，看你那么凄惨就勉强答应了。”
叶知微轻松道，“那我回头帮你问问明庭哥，看看他那边能不能再订做一套。”
叶知行闻言一顿，“纪明庭？”
“对啊。”
叶知微笑了起来，又道，“说起来你们俩好像都没见过，下次介绍你们认识啊！”
“……”
他的确是没见过，但还是听过几句的，那仅有的几句还全是花边新闻，以至于他在国外的很长一段时间对这个对家的继承者实在是没什么好印象。
但是为什么妹妹一口一个明庭哥，好像很有好感的样子……
“好吧……”
叶知行妥协，“下次好吧……”
叶知微照着他的腰捅了一下，“也别下次啦，过几天纪伯父生日，一起去啊？”
她看哥哥往旁边一躲脸上还犹豫到不行，开开心心的补刀，“反正你人都回来了，交际应酬这种事情，爸爸不会放过你的。”
“……”
啊，这可怕的社交。
张姨弄好了早餐送过来，一份三明治和一杯牛奶。
叶知行微笑着接过，趁着张姨走回厨房的功夫转眼把牛奶塞给叶知微。
“还是不喝牛奶啊。”
叶知微不满的扁扁嘴，“你这到底跟谁学的啊？”
“没跟谁学。”
叶知行捏着三明治起身准备上楼，临走前摸了摸妹妹的头，笑的春风和煦。
“多喝牛奶长高啊小矮子，回头拉拉长就不胖了。”